夜,定远王府。
身穿白色常服的男子靠坐在矮榻边,手中拿着一本书闲闲地翻着,烛火打在他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温柔的一道剪影。
一头长长的墨发没有束起,只松松挽着,垂下来的头发冲淡了他身上冰冷的气息,显出些月华般的温柔来。
窗外的树梢轻轻一动,他转头望去,抬手接下了一枚小小的花笺。
由灵力凝成的海棠栩栩如生,红中带金的花瓣比起真实的海棠多了几分妖冶,嫩蕊微颤,安静地躺在他手心上。
风溟陌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溟一刻板严肃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回禀王爷,七小姐今日睡到申时四刻才起,去京华楼用过晚膳后,在京郊的明月湖边遇到了太子和相府九小姐。”
“七小姐目睹二人私会,伤心欲绝,扬言要与太子退婚。”
“……只是属下观察七小姐的反应,今晚之事并不像是偶遇,反倒像是有备而去……属下会再探。”
汇报完毕,小巧的海棠花儿便逐渐变得透明,散在了空气中。
伤心欲绝……吗?
他想了想那女子狡黠机灵的模样,并不太相信她会因为这样的事伤心欲绝。
何况,她当时言明自己并不喜欢太子,希望他助她退婚。
这聪明的小东西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尽快动作吗?有意思……
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他抬指结印,一朵新的西府海棠在修长的指尖上缓缓凝结成型。
“不必再探,专心保护她即可。”
海棠花在夜色中隐没,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
沈子桓领着一名医师打扮的女子进来,女子手中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
“王爷,宫中来人。”
女子上前,恭敬地奉上汤药。
“请王爷按例服药。”
风溟陌垂眸扫过那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清冷冷地问了一句。
“长公主安好?”
“只要王爷无恙,殿下便一切都好。”
风溟陌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女子良久,神情之间看不出喜怒。
女子双手奉着药碗,没有人接也没半点不耐,只是安静且耐心地等待着。
气氛逐渐凝滞。
直到药碗中最后的一丝温度也散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过来,端走了药碗。
酸苦的汤药被人一饮而尽。
……
翌日卯时正刻,百官上朝。
晨风微凉,初夏时分的太阳还未升起,哈欠连天的大臣们便已经带着笏板和要参奏的本子,站在了朝阳殿中。
如今在位的崇元帝还没进到,大臣们寻了自己的位置站好,等候圣驾。
原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早朝,却因为一人的来到变得不寻常起来。
众臣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看似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为上奏打腹稿,实则都在打量着位于前列的一个人。
只见那人一袭绛紫色的特制亲王服,长发用一枚螭龙逐月紫金冠束着,人虽坐着,腰背却绷得笔直,端看背影真是好一位如松君子,青年才俊。
如果忽略他身下坐着的轮椅的话。
户部尚书和礼部侍郎私交不错,两人站的位置也近,便凑在了一起,小心地私语。
“那位怎么也来了?他不是身子不便,从不上朝的吗?”
“谁知道呢,唉,说起来皇上给他张罗婚事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不知他此次进宫,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我看有可能,就不知这小王爷看上了谁家千金,只求不是我家嫡女便罢了。”
……
类似的议论声发生在几乎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位从来不与外人接触的外姓王爷进宫所为何事,却也都祈祷他不要在此时提出希望的赐婚人选。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小王爷本人的特殊性。
风溟陌,战神风溟玦之子,其母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先皇的嫡亲妹妹,明慧长公主,轩辕兰心。
西凉原是个弹丸小国,苦于魔祸和他国欺辱,民不聊生,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强大,全是拜那个传奇般的男人——西凉战神风溟玦所赐。
风溟玦修为逆天,三十出头便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助轩辕氏打下了如今的江山,让这后起之秀成为了四国之首。
天下初定,风溟玦呼声颇高,然这风流王爷竟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娶了当时的皇帝的亲妹妹明慧长公主后,便不再过问政事,只带着娇妻幼子隐居王府,一心过他的神仙日子,只偶尔应诏外出平魔而已。
可惜天妒英才,风溟玦封王后没多久便死于一次平魔战争,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长公主和年幼的世子风溟陌。
风溟玦一代战神,金丹中期的强者,为何会突然崩逝?
旁人不知道,也不敢问。
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无非又是一场鸟尽弓藏的戏码,否则崇元帝也不至于一上位就将长公主接进皇宫居住,名为调养,实为挟制。
然而就算有人猜到了其中关窍,但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