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风就地变身秦东流，不再遮遮掩掩，每天早上一车鲜花按时送到学校，从门厅到楼梯到办公室再到她当天会用到的教室，无一遗漏；唯独略过了食堂，怕她恼羞成怒不去吃饭了，那不免得不偿失。秦小枫夹着她的大本子从教室回来，经过门口高台子上巨大的花瓶，一大捧浅紫的绣球花朵朵都有碗口大，一滴水珠酝酿已久，好巧不巧滚落在她鼻尖上。秦小枫感到相当头痛。
程文萱估着她下课了，从后面赶上来搭住她的肩，两人一同进教师办公室去。办公室里人挺多，今天的课排得满，老师们现在都下课了，聊闲篇等着吃中饭。她们进去时听见李梓萌的惊呼：“真的？！这个也太那个了！”
李梓萌感情一向丰富细腻，秦小枫并未注意，在自己的工位坐下，拿鲸鱼杯子喝水；程文萱也挤进来要尖着嘴巴一起喝，说早饭吃的热干面，渴得爷不行不行的。
“天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梓萌一副吓得要死的样子，但是看上去仍然很娇媚：“那后来你怎么办呢？”
“我万般无奈，思来想去，只好在学校的bbs上发了个帖子，让大家都提高警惕。”小丁老师刚毅地回答，让人感觉他和他的帖子拯救了整个学校及大半个宇宙。
关思雨发出了一点声音，但没有说出什么。小邓倒是皱着眉头说了句：“这不大好吧？私事么，私下解决比较好。”
“事情后来怎么解决的？”小关的一个助教问道。
小丁老师很有风度地把手摊开：“真相大白，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惹不起他的人至少可以躲得起。这也算是我为同学们做的一件好事吧。”
关思雨终于说话了：“你帖子具体是怎么说的？”
“实事求是啊，就说了他是同性恋，还偷看我洗澡，还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啊。”
小邓觉得不可思议：“你点了他的名？”
“那倒没有。”
小邓点点头，不想再参与这场对话了：“我们去吃……”
“我只放了他的照片。后来别的同学把他人肉搜索出来了，那不关我的事。”
“……什么？！”小邓盯着小丁：“你他妈，”他扫扫周围的女同事们，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行了，这事说到这儿就算完了，再都别多嘴了。都上楼吃……”
“小邓你什么意思？”小丁不干了：“你把话说清楚！要不是我揭露了他的真面目，他就保研了；那年系里一共就俩公派出国的名额，有一个定了就是他；他硕士毕业了系里多半还会留他任教。凭什么这样的基佬还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小丁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他运气好，他们辅导员护着他，把这事儿压下去了。不过系里最终还是取消了他的保研。他又来不及参加研究生考试，所以书也没念成。当年几个很不错的用人单位也知道了他这个事儿，直到毕业了工作也没落实。否则就凭他专业常年第一，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要被他骗呢。”
小关深吸了一口气。程文萱不爱八卦，心不在焉地糟践桌上一小瓶香雪兰，把花瓣揪得七零八落，凑上去闻香。秦小枫捧着杯子默默地听，手指轻轻抚摩alice流线型的脊背。
“天知道他跟那姓章的辅导员之间会不会……”
小邓的声音大起来：“嘿！哥们儿，打住了！”
“小邓你急什么呀，小丁也是为了大家好，他今天要不说，我们还都被金泰宏那变态蒙在鼓里呢。还别说，他那样子，哎呀，装得跟个好人似的，想想真恶心。”李梓萌嘟着嘴说话，模样特别甜美。
程文萱猛地抬起头来，秦小枫的手指不动了。
“他跟隔壁那个姓杨的，那个黏糊劲儿，”小丁意味深长地停下了。
“天哪天哪~”李梓萌今天屈原附体，虽然比屈原好看一百多倍。她仰天长叹后露出大彻大悟的样子，只恨身边没条河。
“丁老师，请问一下，他偷看你洗澡，还可能想对你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你报警了吗？”一个平静柔和的声音响起来，是态度诚挚的秦小枫。
“那倒没有，”小丁不自在地动了动：“因为……”
他又停下了，秦小枫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
“因为你没有证据，对吗？”秦小枫好心帮他：“或者说，因为你知道这不是事实。你撒谎了，你陷害他。对吗？”
小丁的脸紫涨起来，看上去有点吓人。他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才不是！”
“你不能这样说，”秦小枫放下杯子站起来，小小的身子挺得直直的，也迎上去一步：“因为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朋友。他是我诚实正派的同事，是我珍贵的朋友。”她认真地说着，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非常清晰：“我非常尊敬金老师，不允许你污蔑他。”
“你准备怎样不允许呢？”在学校里秦小枫是个公认好相与的，小丁不料在棉花糖这里踢到铁板，骑虎难下，干脆撕破脸，用嘲弄的口气问她。
“我还没有想好，”秦小枫老实地告诉他：“我过去碰上的卑鄙龌龊的人跟你是不同的坏法，我暂且没有对付你这一款流氓的经验。但是我不会让你继续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