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
五年前的首都,赵长风看着秦小枫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的人群里,他赶着去机场,最后看了一眼,匆匆上车,往反方向走了,心想小家伙受委屈了,过几天回来得好好哄着。那时候他不知道在1845天以后他才会再次看见她。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就好了。那他那一天哪里都不会去,他会守着她,寸步不离。他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夜里会干脆起床处理各种并不紧急的事务,否则他会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活活吓死。他的常识和理智在一天天的寻找中烟消云散,那些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有些甚至荒诞无稽,一看就是胡编乱造出来的,都能让他的心停跳一拍。
在通讯、交通如此发达的21世纪,为什么会有一个有名有姓的人就这么找不到了呢?这不科学,这完全不科学。
他不是个孤陋寡闻的人,可他真没见过这种事情。在第192天的早上,他疲惫地独自醒来,感觉比睡前更怠倦,明知身边无人,左手还是往边上无望地摸了一把,当然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摸到。五月的清晨,他住的高档小区绿化极佳,鸟儿啾啾歌唱,正是一年春好时。遮光窗帘没拉严实,有微微的光线从缝隙透入。他盯着那平行的几道光束,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升腾。他直挺挺地躺着,不得不承认,现在人的身份和行踪极端地依赖于智能手机。她用的手机是用他的身份证办理的,她弃用这个手机以后,她的踪迹就这么彻底消失了。如果她不主动联系故旧,她就真的可以从旧人际关系网中完全脱开。他躺着不动,恐慌不已,觉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看起来,她永远不会主动联系的。差一点,只差一点,也许赵长风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她了,
他想着都吓得浑身冰凉。她大学一毕业就在他公司工作,连那以前的毕业实习也是。她幼年失恃,旁无兄弟,父亲和姨妈视她如珍似宝,把她照顾得极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被没有保留的爱和无条件的支持灌溉成长的孩子,秉性纯良,爱起来也同样的全心全意。因为从来没有吃过苦头,她的性子养得极活泼热情。缺点也很明显:理想主义者,不知变通,认定的事情绝不更改,没有商量余地,决裂时不顾一切,刚烈至极。
这样的一个玉做的小人儿,没有父亲没有他,手头也没有什么钱,她会怎么样呢?会碰上什么可怕的事吗?有时他开着会,见高官或者大客户,在酒桌上,在机场贵宾室,绝望会忽然席卷他,他说不出话来,一动也不能动。李秘书不得不经常帮他遮掩。
现在他看见农行白底黑字镶绿边的招牌都觉得感恩,恨不得进去拜一拜。她那张农行卡是当年的工资卡,他反复清点,确认她带走的包里只有这一张卡。他叫财务照常往里面打工资,他隔三差五往里面打款,开会时打,失眠时打,附言也越来越绝望,从“奖金”、“津贴”变成了“与我联系”、“请务必与我联系”、“有急事,拜托速与我联系”,直到“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求你”、“千枝饶了我”。他把这张卡的关联电话改成了他自己的,这样秦小枫一用这个账户他就会收到信息。但是没有,从来没有。所有的提醒信息都是关于他自己的转款。
直到那个周一,下午五点零二分。他们在开董事会,他几年来持续超长开机的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一下,是短信提示。他下意识点开看,仍然是一条进账信息,“奖金”,不是她支用的消息。他麻木地关掉。突然他拍案而起,椅子砰然倒地,他正在发言的姐姐停下了,所有人都惊异地看他。
他刚才并没有转款!今天也不是公司发工资奖金的日子!那个有零有整的金额也很怪异!他手抖着,再次点开。是的,是一条新的使用记录!汇款人是一家培训学校,地点在江城。
是啊,是啊,她在江城上的大学,人会下意识去那些自己熟悉的地方。他视线模糊看不清,急得高声喊叫,叫李秘书来看,他怕又是自己的幻觉。他叫办公室马上给他订机票,自己在怀里乱摸钱夹,找自己的身份证。
他哥哥把他推到一把椅子上,按着他不许他动。他渐渐镇定下来,不出声了。他哥哥这才松开他,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首先是找江城的朋友和下属,叫去落实这家语言学校的情况,去看秦小枫是否真在这里工作,拿到他们的联系方式;然后让李秘书去找身份证、订机票。
他坐在会议室,其他人都知趣地离开了,只有他们兄弟俩对坐。他一言不发,紧紧咬住后槽牙,尽量不让自己发抖。
江城的朋友找的人是这方面的老手,两个小时后就有肯定的答复。他赶上了当天的最后一个航班,在江城落地时已近午夜。
有人在机场接上他,他直奔这个学校。主干道边上的一条支路,小小的一栋楼,白色的外墙,棕色的大门和窗框,干干净净,很朴素大方,门口有一棵很大的玉兰树。街对面是一排做夜宵的小餐馆,一直营业到凌晨。夜更深了,连宵夜的人也陆续散去,喧哗的人声渐渐不闻,长街阒然。他先下车一圈圈绕着小楼走,跟他的人请他去酒店休息,他置之不理。后来他在车里肃然危坐,在黑暗中看着锁着的学校大门。天慢慢亮了,先是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