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挂断还不到半分钟，秦小枫的手机就唱起歌来，果然是赵总来嘘寒问暖。他提供两种茶疗良方，取决于是否检测出幽门螺旋杆菌，有的话就喝丁香茶，没有的话就喝黑糯米煎红茶。如果她需要复查，他今天可以带她去医院，已经跟医生有安排了，就在离学校很近的那家医院。
秦小枫惊呆了：“大年三十去医院？这个除旧迎新的方式多么不同凡响啊！”她连连摇头，想起来电话里看不见，忙给动作配上音：“不不不，我不去，好好的没病干嘛多事？”
她拒绝得太干脆，赵长风一时没说话。秦小枫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放缓了语气：“您说的茶疗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我下次路过药店会去买来喝，谢谢。”
“我已经给你带来了。”赵长风立刻振作起来。
秦小枫痛恨自己，干嘛要给自己挖坑？她只好顺着他往下说：“那就太谢谢了，我这就下楼来拿。请您稍等。”
她原本这几天都不准备出门，已经穿上睡衣，这下又得换上外出的衣服。她出电梯就看见他了，他站在大门口进来一点的地方，脚边地上放着一个保温箱和一个手提袋。那里正好是明暗交接的分界线，阳光从他身后泻入，勾勒出她看惯了的高大轮廓。他面向电梯站着，轿厢门打开时他立马迎上来，低头看她，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上身也微微前倾，笑容满面，这笑容与秦小枫的记忆奇异地重合了。
秦小枫掉开头去看门外，正午的阳光灿烂明亮，在绿化带的矮灌木上闪烁跳跃，刺得人双眼酸痛，简直不像冬日。一辆车沙沙驶过楼侧的车道，转向小区出口去了，那是迟归的旅人迫不及待奔向温暖和爱。
良久，她转回来，笑容温存亲切：“赵总还不回家过年？”
赵长风来时已想好千般借口万般托词，plan除了a、b还有c、d，此刻被她这么笑着一看，都尽数化为乌有。“我只想跟你一起过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几乎是愣头愣脑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懂得，我真的懂得。”秦小枫偏着头想了一会。“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她又想了一会儿，似乎希望自己说错了；结果还是遗憾地点了一下头，不得不赞同自己的意见：“是啊，常八九。天不从人愿。”
赵长风一口老血更在喉咙，强行吞下了他想说的话，现在绝不是好的时机，谈深了弄不好连现在的局面都维持不住。他尽可能轻快地笑起来：“老天爷不帮忙，咱们得自助啊。”他拿起纸袋给她看：“这是那两种茶，用法用量注意事项我给写好放在里面了。”他用脚碰碰保温箱：“我包的饺子，你搁冰箱里慢慢吃。挺沉，我给你送上去。”
他是个老江湖，控场是基本功，刚才那片刻的失态已经无迹可寻，把纸提袋交到秦小枫手里，他泰然自若地抱着保温箱率先进了电梯，在电梯里还跟秦小枫说了几句闲话。秦小枫开门前有些迟疑，他故作不知，进去后问冰箱在哪儿，目不斜视直奔目标，归置好就告辞出门。
秦小枫舒了一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了，索性把话说白：“我一个人住，不方便招待您，您见谅。”
赵长风恋恋不舍地看她，狠狠心走了，忍不住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锁好门。”
秦小枫坐了好久，打起精神来挂灯笼。小红灯笼只有拳头大，她把它们挂在晾衣架上。小风吹着金色流苏，俗艳又喜庆，可正是这节日里尘世该有的样子。她喜爱地眯眼端详了一会儿，见天色暗下来了，就去下饺子。赵长风厨艺很一般，唯有包饺子是把好手。她没翻到韭菜馅儿，就下了一半白菜馅儿的，一半三鲜馅儿的，突然想起金老师的龙肉馅儿饺子，真想问问他到底吃到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