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临出门秦小枫又不辞劳苦地把蟹爪兰挪到西面窗台上,好充分利用下午的阳光。这一盆是粉色的卡米拉,枝顶已经孕有大大小小的花蕾了。这是她的邻居在上一个花期后扔出来的,秦小枫从垃圾桶的盖子上拯救了灰头土脸奄奄一息的它。如果这一段时间阳光充足,秦小枫喜滋滋地数着日子,它该正好在春节开花。
秦小枫先打电话给关老师打听了菜谱,主动请缨去买没有技术含量也无需宰杀的青菜和葱姜蒜。她下了地铁后绕了个弯儿,先在花摊儿上挑了三球风信子,红色的给小关,黄色的给程文萱,白色的留给自己;再买齐了菜,还配了一瓶青梅酒,到程文萱家门口刚好十点半。这是一栋老宿舍楼的两室一厅,房东把其中一个房间堆满了自己的家具杂物,剩下的都租给了程文萱。虽然房子已经有年头了,但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邻居以老人家居多,和睦得很。
她正要敲门,门突然开了,门里是眉清目秀、娇小玲珑的关老师,小鹅蛋脸还没有巴掌大,系着花围裙,威风凛凛地提着菜刀。“从二楼窗子看见你过来了。姜买了没?”
“买了买了,这里这里,”秦小枫换了自己专属的兔子毛绒拖鞋,进厨房择菜。关老师一边熟练地剁排骨、切肉丝、腌鱼,一边抱怨她的两个兼职的在校大学生助教不得力,同时尽量忍住不去看秦小枫操作。当秦小枫咔咔咔咔咔咔六刀把一个土豆切成正方体时,她终于爆发了:“你要干嘛?你到底要干嘛?!”
秦小枫有点心虚:“这样比较容易切丝呀,而且也不用削皮……只浪费了一点点边角余料而已。我特地买了三个大土豆,你看,够炒一大盘的。”
“你这样对土豆尊重吗?人家长这么大,先不说沃土、阳光、雨水什么的大自然的恩赐了,它们自己付出了多大努力你了解吗?”
“了解,尊重,发自我内心深处。”秦小枫连连点头,“你别盯着我呀,我好紧张,一紧张就切得粗,还可能切到手。切到手固然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切粗了就不好了嘛,那是给大厨的脸上抹黑!”
关老师过来想夺下她手上的刀:“算了,你放着我来。”
秦小枫护着刀转圈儿:“相信我,我能行,我又不是废物。”
关老师比秦小枫的个儿还小一点,抢不到,放弃了,更努力地不去看她。“算了,把那些边边角角扔到汤锅里吧,还能给汤增增稠。”
秦小枫满脸谄谀之色,先拧开水龙头又冲洗了一遍,溅了自己一身水,再揭开锅盖,把歪歪扭扭的土豆块沿着锅边溜进去了。
满屋子飘着排骨汤的香气,这时候程文萱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个蹭饭的—
文质彬彬、礼貌周全的年轻男人是教韩语的金老师,拼命摇着大尾巴的脏狗是闻诚宠物医院的镇店之宝丢丢。
秦小枫在金老师喃喃的致歉声中摆好了桌子,丢丢快活地汪汪叫着。程文萱洗了手坐下来,震惊地看了看酸辣土豆丝。“哎呀妈呀,瓜娘娘,今儿土豆谁切的?”
关老师把红烧鱼搁在桌上,言简意赅地说:“废物。”
金老师双手交互搭在桌沿儿上,郑重地向秦小枫致谢:“那么,就辛苦秦老师了。”秦小枫置若罔闻,问金老师:“整两盅不?”金老师摆摆手说下午有课,但看到青梅酒后就伸手接了过去,去厨房里找起子。
“要加热喝吗?”秦小枫提高声音问他。
“你可拉倒吧,本来就只有六度,”程文萱颇为不屑:“酒精再损失一点儿,你咋不直接买果汁儿呢?”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丢丢在桌下乱窜,秦小枫捧着一小杯酒慢慢抿,像喝茅台一样慎重。关老师不屑一顾地摇摇头,程文萱和金老师倒是能将就,一人拿个大茶杯,推杯换盏地把酒平分了。程文萱本来还想跟金老师划上几拳,金老师表示不解:酒都已经分完了,划拳的意义何在呢?饭后秦小枫宣布有点上头,不能洗碗了,金老师挺身而出穿上了花围裙。
酒足饭饱,大家心满意足地出了门往学校走,金老师提着三个女同事的包。丢丢不断企图窜到马路上,金老师不断嘘嘘地把它驱赶回人行道。中午的阳光正好,把北风都晒暖了。他们转过街角,就看见闻诚的杨老板搬了个藤椅,坐在门口门廊上喝茶。丢丢加快脚步,甩开金老师,嗖地扑到他膝盖上,拉长了声音哼哼唧唧。杨老板把手放到它头上,抬起头,看见金老师正朝他微微一躬。
杨老板帮了丢丢一把,丢丢爬到他腿上坐着摇尾巴。杨老板偏头避开在自己鼻子上扫来扫去的尾巴尖,颠了颠腿问它:“你出去个把钟头,怎么就重了一斤多?肚子都鼓出来了,装了些啥?”
程文萱高兴地抢答:“五块排骨,一个白饭团,金老师帮它捏的。一个带肉连筋的大膝盖,两块藕,像拳头这么大。”她伸出自己的拳头,觉得大了点,又缩回来,抓起关老师的手杵到杨老板面前。关老师配合地握紧拳头,竭力调整成滚刀藕块大致的样子。
杨三江笑起来,起身把狗放到地下,递给金老师一根烟。两个男人沉默地抽着烟,看着姑娘们跟着丢丢涌进店里,去玩每个工作日都会被送来上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