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肖瑜回了京畿,将闵州之行的公事写了折子,并在政事堂内汇报完后,便告了假。
等肖道远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时,等在相府门口的老管家张伯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老爷,您可回来了,瑜哥儿自打回了府,一直在祠堂里跪着呢,这都快三天了!”
肖道远闻言眉头拧起来,这个傻小子又是为了什么事钻牛角尖了?之前不是还受伤了吗?
“怎么不去劝劝?”
“哎呦,怎么没劝?珏哥儿和玥哥儿刚到了没说几句,就被瑜哥儿给关起来了。”
“瑜儿的兄长架子永远摆不到正地方!”肖道远被长子这次的强势作风逗乐了,知道肖瑜若是脾气上来,一时半会儿哄不好,故也没着急去祠堂,先稳着步子踱回房,换上一身常服,这才慢悠悠去找儿子。
刚入祠堂就看到长子如同一棵青松,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前是肖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肖道远上前,燃了三炷香,先为先人敬了香,然后拉了个蒲团,丢在肖瑜身侧,自顾在上面盘腿坐了下来。
“这次又为着什么事?”
肖瑜愧疚低头,轻咬了咬下唇,才开口回话,“儿子立身不正,愧对先生。”
肖道远听了这话立马气笑了,“正德的牌位都不在这里,你反省给谁看呢!”
肖瑜面上尴尬,虽然世人皆知郁弘毅在登州任上溺水身亡,可毕竟人还活着,给活人立个牌位,不大合适吧?
“那儿子求自己问心无愧!”
肖道远听了这话更头疼了,“当年正德何等喜欢你,非要认你当干儿子,甚至连把你过继到他膝下的话都能说出来,却打死不愿收你为徒,就是看透你这别扭性子,若承了他的衣钵,早晚得受苦。可你非要入他门下,为父当年这才豁出老脸去求他!”
“是儿子无能,这么多年,毫无进益,愧对爹期许,愧对先生教诲。”
肖道远不忍肖瑜自责,伸手摸了摸长子的后脑,心疼道:
“这次的事,你不说,为父也能猜个大概,军粮在闵州地界出事,少不了你在里头动手脚吧?”
肖瑜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肖道远知道肖瑜一时半会从牛角尖里钻不出来,叹息一口,打算耐着性子同眼前这个傻儿子好好聊一聊。
“你不忿晋王抢了老二的帅位,想给他点颜色,又想趁机探探这个昔日纨绔的虚实,所以才有了军粮被劫。可事情按照你的心意发展了,你回来又作践自己!”
心思被点破,肖瑜也不再遮掩,“儿子放任军粮被劫,一来灾情实在耽误不得,二来晋王既然有胆子从肖家手里夺权,那这下马威他合该受着!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儿子责无旁贷,可这般并非君子所为,儿子愧对北境将士,更不耻这些下作手段!”
“用你的法子,解了灾民之困,探了晋王虚实,又没耽误北境军需供应,为父毫不夸张的说,正德的为相之道、心机手段,你学了十成,也能融会贯通,为父很为你自豪。这番连消带打,换作旁人,定然洋洋得意,可到了你这里,你心底里并不能完全接受这些,勉强去做只会自苦,何必呢?”肖道远语气有点重,看了一眼肖瑜憔悴的面容和眼眶下的乌青,又有些不忍,温言道:
“瑜儿,心地纯善不是过错,永远将是非摆在得失之前更是难能可贵,但是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在朝为官,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为父可以送你去国子监,现在祭酒一职还空着,以你的学识,想来无人敢置喙。”
肖道远身为一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他不同意,肖瑜就再难在大成官场立足,肖瑜紧张地一把抓住肖道远的手,“爹,别赶我出政事堂!”
肖道远回握了一下长子冰凉的手,起身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为父可以容你再待一段时日,但若仍过不了心里这关,那就别怪为父无情了。瑜儿,相较于惊才绝艳的无双国士,为父更想要一个平凡却安乐康健的儿子。”
肖道远一番话重重地落在了肖瑜心上,让他一时之间红了眼眶,他知道整个肖家何等看重他,因为他进了政事堂,肖家才需要在军权上放权,若非肖家默许,晋王根本坐不上北境主帅之位。可他却这般没用,永远说服不了自己,还惹得父亲忧心不已。
肖道远见肖瑜面色松动,趁热打铁,俯身扶着肖瑜的胳膊要把人搀起来,“既然如此,就不能再作践自己了,快起来。”
肖瑜跪了三日,腿早就不是自己的,方借着父亲的力道要站起来,顿觉膝盖一阵麻痛,登时栽到了。
肖道远一把揽住长子,俯身为他揉着已经僵硬的膝盖。触手一片冰凉,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肌肤的寒意。肖道远不禁感慨,越聪明的人做起蠢事来越无药可救。
肖瑜站立不稳,整个人就歪在父亲怀里。
肖道远本想扶着肖瑜回房,这般光景下,看来是走不了路了,索性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刚一把人抱起,肖道远不禁皱眉,这小子白长了这么个大高个,未免忒轻了点。虽然如此,嘴上却打趣道:
“瑜儿一下子就这般高了,为父上了年纪,再过两年,你要是还这么折腾,为父怕是想抱你回房也抱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