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至清素来浅眠,在穆谦手触到身体的那刻,他已经醒了。那日穆谦的剖白的话仍在耳中回荡,黎至清也不明白自己听到那些话是什么感觉。羞恼是有的,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当成女子惦记!此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回旋,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又堵在胸口,让莫名心安,又有些彷徨。
如此亲密的肢体碰触下,黎至清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穆谦。一耳光扇过去,骂他无耻?这种贞洁烈妇的行径,若是做了,跟一个恼羞成怒的女子有什么分别?顺从的接受他的好意,把这当作是知己兄弟间的善意?明明穆谦的心思没那么单纯!
黎至清心中纠结须臾,最终选择了逃避,闭着眼只当是睡熟了,反正上次也是这样做的!
黎至清此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从前,在黎氏宗祠内公开受审,他没怂;被关进专门为他准备的水牢,他没怂;逼供的酷刑加身,他没怂。此刻,面对人畜无害的穆谦,他却怂了。
黎至清觉得丢脸,待被安置在榻上,立刻假意在梦中翻了个身,面朝内沉沉睡去。
也多亏穆谦是个不拘小节的,否则肯定能看到黎至清通红的耳廓。穆谦安顿好黎至清,转头看向黎梨,眼神中探寻的意味明显,怎么放任他伏在案上睡了?
黎梨压低嗓音道:“从前我家公子睡着后,但凡唤醒他,他就不肯再睡了,更别说去榻上了。”
穆谦听了这话,不知道该心疼黎至清自律还是该笑他傻得可爱,由衷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黎梨听罢直接撇嘴,“那可不,只花了一日功夫就赶回来了!偏偏有些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给我们下蒙汗药。”
穆谦瞬间尴尬,在脖颈后抓了抓,“那啥,既然至清睡着,本王就不打扰他好眠。”
说罢,逃也似的出了军帐。
待穆谦离去,黎至清轻轻转过身来,然后坐了起来,“以后别拿着蒙汗药的事挤兑人家了,他也是一片好意。”
“哎呦,公子,你醒了!”黎梨目光本来都在穆谦身上,转头见到黎至清醒了,着实吓了一跳,“您这无声无息的,可有点吓人了,前几日寒英被您吓得好几日没睡好。”
“哦?他没睡好,你怎么知道的?”黎至清面上带着笑意,眼神里皆是促狭。
黎梨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自那日被蒙汗药迷晕在永宁镇醒来后,着实给了寒英不少脸色瞧。寒英自知理亏,本想找机会慢慢哄人,可立马要被黎至清派去西境,怕动身之前哄不好黎梨,等回来之后小姑奶奶会更生气。寒英素来老实,也从不拈花惹草,于男女之事上,只对黎梨一人动心,动身在即,他却想不到好办,急得团团转。还是谢淳这个情场老手,见寒英受着夹板气,着实可怜,教了他几招,让他去黎梨面前卖惨,黎梨这才不情不愿地原谅了寒英。
这没睡好,自然是寒英卖惨的说辞。黎梨听着黎至清打趣,面上腾地一下就红了,“公子这么欺负人,我可生气了!”
黎至清眼中笑意更甚,“生气了可怎么办才好?不然,等寒英回来,去找他告状吧!”
黎梨对黎至清那是绝对的好性子,要是寒英敢这样,黎梨早就把人的脸挠花了。而现在,她只是面上更红了,气得直跺脚,樱桃小口一噘,“公子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别气别气,我不说了。”黎至清玩笑够了,也怕小丫头真恼了,立马敛了促狭之心。想了想又正色道:
“阿梨,寒英为人老实忠义,是个值得托付的。从前我曾试探过晋王,他也同意你跟寒英的事。我想着,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去同晋王商议,让他为寒英谋个安稳些的职位。你们早些成个家,过自己的日子去罢。有人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黎梨听着,面上红霞逐渐消减。黎至清的话黎梨听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跟寒英走,远离这些纷争,“公子,你不要我了?”
“傻丫头,我这身子骨,你晓得的,没法子看顾你一辈子。”黎至清温润一笑,他的肺腑早在黎氏的水牢里被搞垮了,如今又点灯熬油般费心劳神,年命不永已是不争的事实。小丫头在身边费心照顾了他几年,他自然要为她谋划好将来,给她一份安定。
黎梨瞬间明白了黎至清的想法,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晶莹,“公子别说丧气话,晋王待你这般上心,肯定能治好你的!你没瞧见,咱们那辆马车,车座底下全都是治疗肺腑的药材,寒英说都是晋王从冀州买的,一直带到了并州,又塞进了咱们马车。公子你别泄气呀,慢慢养肯定能好起来的。”
一听到穆谦的名字和那些药材,黎至清眼神一黯,见小丫头一时激动还急红了眼眶,赶紧笑着安慰,“好,听你的,慢慢养。”
只是这笑容里,还掺杂着些苦涩。
话分两头,与三大世家寒暄,肖瑜面上一直噙着温润的笑意,举手投足尽显世家公子的优雅得体。一盏茶功夫,从先贤巨著到稗官野史,从天文历法到山河地理,无论话题起到何处,肖瑜总能对答如流,黎晗间或插上一两句,众人相谈甚欢,却没有一句涉及闵州时事。
在座五人仿佛已经达成默契,谁先开口,便失了先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