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地广人稀,车队行至傍晚,离下个镇子还有一定距离,玉絮带人快马加鞭赶到下个镇子买了干粮。夜幕降临,车队驻扎停歇,众人围着篝火简单吃了些东西。
黎至清想着白日遇到的那逃难的一家五口和一路之上的见闻,不免忧心并州的战事,再加上旅途劳顿,无甚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向穆谦告罪后,转身去马车上休息。
穆谦手里攥着一块还未吃完的饼,盯了黎至清上车的背影,一脸玩味。
“殿下,瞧什么呢?”玉絮说着,将一碗热茶送到穆谦眼前。跟着穆谦这段时日,玉絮发现穆谦是个没架子好伺候的主,也慢慢地同正初一般,敢同穆谦开开玩笑。
穆谦把最后一口饼吞进肚子里,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又把茶碗递了回去,然后抱着手臂,盯着黎至清的马车,似笑非笑道:
“你说这黎至清身子骨矫情,胃口矫情,性子也矫情,嘴里还没一句实话,得亏长了张好皮囊,才显得不那么让人讨厌。”
玉絮抓了抓头,疑惑道:“您既然这么讨厌他,怎么还日日赖在他的马车里不出来呢?”
穆谦嫌弃地瞧了一眼玉絮,脸上挂上一幅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本王这是未雨绸缪,你懂个屁!”
“那点心,放在前襟里头,还没压坏呢吧?”
“哎呦!你不说本王差点忘了。”穆谦赶紧从前襟掏出一个油纸包,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黎至清的马车跑去,边跑边嘟囔了一句,“本王瞧着他晚饭都没吃几口。”
玉絮看着穆谦上赶着讨好的模样,不禁满腹狐疑,方才自家王爷不是说讨厌黎至清么?就算未雨绸缪,也不至于这么事事上心吧?
从冀州重新置办的马车,虽无大军开拔时,兵部专门为监军配置的那乘三驾的马车豪华,但玉絮伺候用心,马车内宽敞舒适,暖榻软枕一应俱全。
穆谦跳上马车,掀帘入内,发现黎至清正坐在下首座位上,就着车内的油灯读书,而黎梨在为他整理着暖榻,看模样似是准备就寝。
穆谦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调笑:“至清这是背着本王偷偷用功呢?这么暗的光,也不怕熬坏了眼睛。”
说着,抽走了黎至清手里的书,塞到袖口里。
黎至清刚才在读一本通史,方看到兴起处,书突然被人夺了去,略显不满地抬头瞧了穆谦一眼,正要开口谴责两句,嘴里突然多了块点心。
“唔……”
穆谦开打油纸包,拿了一块龙须酥塞到了黎至清嘴里,适时截住了他的话头,顺手油纸包交到黎至清手里。
“玉絮这个实诚孩子,让他把吃的都给那一家子,他还真都给了,就留下这一包!不过本王不爱吃甜的!”
清甜的滋味唤醒了黎至清的味蕾,被打扰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
穆谦见他面色转晴,笑道:“咱们离着下个镇子还有些距离,晚上只能宿在这荒郊野岭了,至清早些歇着吧,这本书,本王明日再还你。”
穆谦说着,面带笑意地把刚夺来的书从袖口里掏出来,在黎至清眼前晃了晃,然后转身下了马车。
黎至清想说一句,夜深露重,让穆谦注意防寒保暖,但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声。
黎至清盯着手里的油纸包,发了一会儿呆就歇下了。
夜半时分,黎至清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们一行人到了并州城楼上。肖珏在城下浴血奋战,却寡不敌众,最后身中数箭。画面一转,并州城破了!胡旗军队杀入城中,他和穆谦一同奔逃,慌乱中穆谦被人砍了一刀,直挺挺地倒在了黎至清眼前。黎至清焦急地上前查看,发现穆谦浑身上下都是血,然后眼见着穆谦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黎至清接过打开,是一包被血染红了的龙须酥。
黎至清瞬间从噩梦中惊醒了,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满脸惊恐地大口喘着粗气,额头鬓边都是汗珠,背上的冷汗滚珠成溪,已经把寝衣洇湿了。
歇在车座上的黎梨闻声惊醒,赶忙起身把车内油灯点上,然后坐到床边为黎至清顺气,“公子,是做噩梦了?我这里有安神丸,您要不吃一颗再睡吧?”
黎至清稍作平复,才皱眉问道:“安神丸?”
“在冀州时,晋王殿下置办货物时让玉絮备下的,担心旅途劳顿公子休息不好。我去取来,您吃一颗吧?”
黎至清想了想,闷声道:“不必了,休息吧。”
说完,又重新躺下,盯着案上的油纸包看了半晌,然后翻身朝向车内。黎梨见状,赶忙为他熄了油灯。
黑暗中的黎至清再难入眠,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想着北境的战事,脑中间或会闪过穆谦的影子。
又过了十多日,在穆谦见识了一路饿殍遍野之后,他们的这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商”队伍终于到达了战事最为焦灼的并州,被肖珏留下的人安置在永宁镇的行馆里,距离前线两百里。
按照旧例,大成监军往往在距离前线几百里处驻扎,与前线不过一天路程,既能随时获得战事消息,又能确保安全。但黎至清忧心战事,有心去最北边的平陵城,穆谦劝说不过,决定陪他同往前线一探究竟。
翌日清晨,由穆谦做主,将他们从冀州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