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不解,还想追问,却见云华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了。房间里一时无人讲话,秋秋愣着神,回想起刚才师父背着她躲躲藏藏来到过云楼的经过,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若是没有自己这个小孩子在一旁,云华应该会躲藏得更体面一些吧。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却被迫攀墙躲进人家的院落里,真是委屈他了。
想到这里,秋秋不由对云华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云华看到了,心下觉得奇怪,点头示意秋秋来到自己身边,轻声问她道:“小秋怎么了?”“没什么的,先生。秋儿知道,那些人是为我来的,我连累先生了。”秋秋实诚地说道。“怎么会呢,”云华笑着拍拍秋秋的脑袋:“是我不该把小秋带到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被人盯上,让小秋害怕了。”
秋秋闻言,把手从袖筒里面伸出来,给云华看,笑着说道:“先生,秋儿不怕的,只是这手不听使唤,这会儿一直在抖来着。”她扬起小脸,眉眼如月,想逗云华笑起来。不料云华看到秋秋不住发抖的小手,脸上剩余的那点笑容也顿时不见了,只剩下了满脸自责的神情。“先生先生,”秋秋看出云华的难受,忙笑着摇晃着他的胳膊道:“手虽然在抖,但秋秋心里知道,先生是不会让秋秋出危险的,是不是?”
云华还未答话,一旁的锦书已上来握住秋秋的小手,给她把了把脉,对云华说道:“云华哥哥,秋秋脉象有些不稳,许是方才受了惊吓所致。依我看,快让秋秋躺下睡一会儿吧。”秋秋刚想说自己不困,整个人已被锦书不由分说地抱起,放在了卧榻上面,云华也急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裳,为秋秋盖在身上。
锦书轻轻拍着她,还哼唱着一首好听的曲子,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哄小孩子睡觉;云华敛着衣襟立在一旁,关切而心疼地注视着秋秋。秋秋只得配合地闭上眼睛,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心里却觉得装睡有些好笑。听完锦书唱完一支曲子,她方才忍住笑意,也忍住想要睁开眼的冲动,向里侧一转身,假装快睡着了。
房间里静得悄无声息,秋秋唯一能听到的动静,是楼下茶客时而传来的谈话声,却也并不清晰。她感觉锦书和云华的目光,应该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只能平息静气地侧躺着,不敢乱动。大概过了一个朝代那么久,秋秋听到锦书和云华缓缓退步,坐回了椅子上。
又是一阵安静,房间里静得连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到。终于,一动不动的秋秋被锦书的一句话解救:她睡熟了。她连忙趁机翻了个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为了防止他们以为她醒了,还装模作样地哼唧了几声。云华看到秋秋睡熟了,口中“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锦书。秋秋继续躺着,只盼望清州伯父快些来找师父,这样她就可以起来了。
正数着数儿熬时间,安静的房间里,却忽而响起了一声鼻翼抽动的声音,这让秋秋登时竖起了耳朵——有人哭了?“云华哥哥?”锦书也是一样的惊讶,她忙起身拍拍云华的手臂,示以安慰。“云华哥哥,秋秋这不是好好的么,你怎么了?”她声音极轻,怕吵醒秋秋。云华红着眼睛,苦笑了一下:“锦书,你说我这些年,苟且偷生,是不是错了?”锦书忙摇摇头道:“哪里是苟且偷生,云华哥哥隐居青云山,是为了保护秋秋不被敌人发现。”
“想让小秋不被发现,我们可以有许多方法,可以远走他乡,或是在襁褓之时便将她寄养在一户远离京城的富足人家里,让她有父母照拂爱护,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平安长大。而我,当初也应该留在临安,尽己所能帮她挡住所有的危险和祸患,不让任何人找到她,等太子的仇报了,咱们再将她迎回临安,不也是很好么?”
“云华哥哥,这世间祸福相倚,谁又能断定孰是孰非?”看着云华眼中的眼泪,锦书的声音也有一些更咽。“那也总好过,跟着我受这些年的苦,冒今日这样的险。”云华回头看了一眼秋秋,继续说道:
“我过去常和梦棠说,史弥远把持朝政,掌握实权,我们想要动他,必然要拼上全部身家才有胜算,而孩子们太小,等他们长大些,再从长计议。如今想来,竟是错了。我本可以韬光养晦,找准时机拼上全部身家,在朝堂上扳倒史弥远,这样便可以名正言顺带两个孩子认祖归宗,让他们堂堂正正地活着,各自获得应有的爵禄和尊荣,不必再这样隐姓埋名地跟着我与梦棠生活。可偏偏,我选择了一味躲避,从没想过要正面迎敌。”
锦书劝慰道:“可是云华哥哥,若是咱们当初送走了孩子,又拼上一切也没能扳倒史弥远,秋秋和三月,就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那又如何,那时他们早已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落地生根,过着最寻常的生活。平安地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天地之大,茫茫众生,只要离京城足够远,找一户妥当可靠的人家,便没有人能找到他们,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父辈经历过的事情,跟着我们,或许才是两个孩子最大的危险。”
锦书低头未语,似乎在体味云华话里的道理,忽而又关怀道:“是不是今日遇到危险,让云华哥哥觉得亏欠了秋秋?”云华摇摇头,眼睛里的泪光已然退去:“不是,是我之前对自己太相信了,以为有我在,便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小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