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与卓然先跳下了车,将两个孩子抱了下去,欧锦书在最后,正准备向下跳,李卓然转身向她伸出了手,打算拉她一把。欧锦书怔了一下,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李卓然手中,霎那之间,二人只觉得心如狂鼓,如同五百罗汉作法事一般,直敲得天昏地暗。
那鼓声如雷,震得李卓然几乎魂出天外,他的手只敢僵硬地伸着,不敢丝毫轻慢掌上的一团凝脂。欧锦书已是两颊绯红,赶忙借着李卓然手上的力道从马车上跳下,快速几步走进了衣锦堂,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了后面的人,李卓然鬼使神差般地在后面跟了过去。
云华没有留意到欧锦书和李卓然的异样,只是吩咐车把式去路对过等候,等他转过身,发现身边只剩下了秋秋,问道:“他们呢?”秋秋倒是实诚,一指衣锦堂说道:“跑到里面去了。”云华笑道:“他们倒挺快,咱们也进去吧。”说着便牵起秋秋,迈进了衣锦堂的大门。
欧锦书正在里面,一边低头摸着一块萱草黄的绸缎,一边听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说着这种颜色是多么的时兴,城里有哪些人家大车小辆地买了去。李卓然笑着站在一旁,也上去摸了摸那块绸缎,和欧锦书说了说感受,两个人站在一起,活像一对出来采买的寻常小夫妇。
那伙计正说着,忽然抬眼看见了张云华,便如同被人打了一棒般怔住,口里说着:“张。。张公子,多少年不见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云华道:“路过而已,和朋友过来看看。”伙计忙向后喊着:“掌柜的,掌柜的,张公子来了。”原来前面的柜台后方有个小门通着后面掌柜的屋子,只垂着一块元青色的门帘将内外分开。伙计话音才落,里面便响起了一些动静,继而门帘一动,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和颜悦色的老者来。
老者见了张云华,虽不像伙计一样满脸写满惊讶之色,却也双目微微睁大,看样子也是不曾料想云华会忽然上门。云华见了老者,拱手道:“葛老先生,别来无恙?”老先生忙拱手还礼,口里说着:“托公子的福,老朽身体不错,还吃得下饭。”说罢便引云华向东边窗下的八仙桌边坐下。店里其他的小伙计一见掌柜的亲自迎出来,都知道是来了贵客,忙毕恭毕敬端茶倒水,招呼李卓然和欧锦书一起坐下,还给秋秋端来了点心吃。
秋秋捏了一块桂花酥,倚在云华身边吃了起来,听到他和葛老先生介绍了一下欧锦书和李卓然,又寒暄了几句。葛老先生说道:“今年慈幼局的衣料,大老爷已经派周管家亲来挑选,这几天备齐了就送到府上了,不知公子大驾光临,是因伙计们办事出了什么差错?”云华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我不是为这件事来的,是来给一位朋友选些过冬的衣料。”
葛先生连连点头,指着西面的柜台说道:“公子可是来着了,西面这个柜上的,全是今年的新样式,不过大宗的还在路上,过几天才到,只每样先来了几匹样子,公子若看好了急用,我便先用这些给公子赶制出来,若是不急,便等等路上的那些。”云华顺着葛老先生的手指看去,缓缓说道:“我先看看成色。”
柜台上的几个伙计一听,立即流水般地将一匹一匹绫罗绸缎搬来摆在八仙桌上。秋秋忙一口将手里的桂花酥吃下,在自己衣服上擦干净手,偎上前去瞧看。眼前一匹匹锦绣,都泛着莹莹水光或是霞光,轻柔而绚丽,并就着不同颜色,以连环、龟背、万字等几何纹做骨架,内填着着不同的折枝花鸟纹、八仙八宝纹、瑞兽如意纹,密密铺排,每种花纹都是精美绝伦、色泽瑰丽,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云华略略看过,指着一匹朱槿色的团凤纹锦缎问道:“这个样式的,可否密实?”葛老先生命人将这一匹剪了一角,拿给云华说道:“公子好眼力,这件用三经四纬的蚕丝织就的锦缎,是从姑苏运来的,比寻常两经三纬的缎子要精密细致许多,厚实的很。您摸摸看,重锦的料子里面难得有这样坚柔又挺阔的,且这泥金团凤纹的提花用生丝做了精炼,看上去栩栩如生,面上摸着又有波曲状的鳞纹,手感极好。”
云华摸了摸那一角料子,又在窗下的亮光里细细看了,将布料递给了欧锦书,开口说道:“确实不错,可这底经一多,捻金线也跟着用的多,光泽太耀眼,不适合平日穿着。”葛老先生和蔼地一笑说道:“公子所言不错,然而如今姑苏那边时兴的,穿这样光彩夺目的锦缎时,喜好配用素色绢纱作表,缝制之后罩在外面,里面的光泽自然会被遮挡,图案却若隐若现,十分雅致。”
欧锦书听罢说道:“这样新颖的样式,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绫罗罩纱,听上去便觉得新鲜有趣。”葛老先生眉开眼笑地说道:“姑娘不妨做一身试试,若是穿上不好看,小店不收一文钱。”欧锦书听罢,便也兴高采烈地挑选起来。云华问了欧锦书的意见,又问了几种其他的颜色样式,一番精挑细选,选定了藕荷色如意牡丹纹,柔粉色十六金鱼衔尾纹、和缥色百花孔雀纹等几种,又给西门三月选了一样真红天马纹的锦缎,让葛老先生各自给选好了配纱。
秋秋跟着欧锦书在各色式样里面选,几乎挑花了眼,云华对她说道:“慢慢挑,不着急。”葛老先生刚刚便留意到了秋秋,此时笑着问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