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梦兰被风风光光葬入皇陵,如同她风风光光登后位一样。
她在劝本该中立的君家兄弟扶持景宣上位时,怕是没想到自己会死于景宣之手。
等待圣上宾天后,与她葬在一起。
太后想,若君梦兰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恶心。
太后没有丝毫快意,她厌恶君家上下,可看到君梦兰惨死,君家一退再退,平生出兔死狐悲的心境。
礼部给君梦兰拟了谥号:孝悯皇后。
太后觉得讽刺。
一个“孝”字,便是要让她彻彻底底背上给皇后剖腹取子的罪名。
一个“悯”字倒还贴切,在君家金娇玉贵的姑娘,却落得这么个悲惨的下场。
宫中挂起了白幡,听说孝悯皇后下葬那天,圣上泪洒灵前,悲痛得几近昏阙。
太后冷笑:“好一个痴情人。”
一直到太后离京,玉蝉儿都没有被允许见她一面。
车辇行到走出城门,太后遥遥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娘——”
透过层层护送她的宫卫,太后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玉蝉儿策马前来。
今日的玉蝉儿未着华服,未带金钗银簪,一头乌发被一条丝带束在脑后。
她一路策马疾奔,发丝凌乱不堪,轻飘飘的红发带随风扬起。
就在这一瞬间,太后又恍然看到了先帝在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公主。
自从圣上登基,长公主府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可玉蝉儿却日渐低调,逐渐退出朝堂,相夫教子,和普通公主一样。
圣上锋芒毕露,君家功高盖主。
为了平衡,玉蝉儿不敢再如先帝在时那般张扬恣肆。
便如现在,玉蝉儿从马上跳下来,想要冲过层层宫卫,向她奔来。
可宫卫一脸为难地拦着玉蝉儿,太后知道,圣上下了令,不允许她跟玉蝉儿说话。
玉蝉儿只能站在宫卫身后哭着道:“娘!为什么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质问声打断了太后对过往的回忆。
是了。
圣上不断向她泼脏水,她却幽居慈宁宫不出,可不坐实了这桩流言蜚语。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依然无法辩解。
只是坐在车辇内,催促宫卫启程。
车轮滚滚向前,太后听到了玉蝉儿的哭声。
圣上登上皇位那天,她问玉蝉儿,“你后悔吗?
”
玉蝉儿说不后悔。
可是她后悔了。
她就应该再狠心一点,在云嫔死后,就把景宣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也好过多年后,被蛇狠狠咬上这一口。
去五台山的路遥远坎坷,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网。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儿盼头,否则寺庙里寂寞的时光该如何度过。
既然决定下一盘棋,总要有被人一把掀翻的准备。
关键在于被人掀翻后该怎么办。
是看着散落的棋子,黯淡离场。
还是重新捡起棋盘,再次执子。
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秋红和安御医都死了,但太后记得秋红在她面前提起一双儿女时,眼中闪着亮光。
太后让自己的心腹想办法给花锦城传话,让花锦城把人给救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她送给五台山神佛的见面礼。
山中岁月枯燥乏味,她的思想却不枯燥乏味。
为了避嫌,她没有跟玉蝉儿太多往来,反而多与花锦城联络。
若说有意外,那便是花锦城托人,千里迢迢把秋红生下的女婴给她送了过来。
花锦城说这是怕她一个人在山里孤单,送来个女婴聊以慰藉。
太后心里多少是有慰藉的,只是她的心早已被玉蝉儿填满,能分给女婴的太少了。
秋红没福,安御医和德荣同样无福,幸好这女婴是个有福气的。
在寺庙尼姑们的照料下一日日长大,成了山林里纯真善良的小尼姑空净。
回京前,花锦城问她是否要把空净带上。
她拒绝了。
一来空净本就皈依佛门,比起来人世间见证种种脏污,还是崇高神圣的庙宇更适合她。
二来她怕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女孩子,玉蝉儿会吃醋。
晨钟忽然想起,太后睁开眼睛,从慈宁宫醒来。
看着满目琳琅的宫殿,太后觉得五台山清心静气的十六年恍若隔世。
深秋时节,太后却因这漫长的梦生出薄汗。
一只手将床帘掀开一角,递进来一个帕子。
花锦城的声音在外响起,道:“太后娘娘,又梦魇了?”
太后擦拭着鬓角的薄汗。
过往种种,时常入梦。
提醒她年华已逝,身体苍老,但野心不能随之消灭。
花锦城道:“或许等到您如愿以偿那日,这梦魇会自动消失。”
太后将手帕递给花锦城,幽幽道:“这个时候,君显应该见到五皇子了吧。”
花锦城道:“已经见到了,外面传进来消息,逍遥王又去了五皇子府。”
太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