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说的不错,把控人心,他不如她。
通宁县城门忽然涌进来几十个流民,他们衣衫褴褛,满身是伤,在通宁县内散播恐慌。
“大郡王的军队打进来后,烧杀抢劫,无恶不作。”
“我家的粮食都被强行征作军粮,我不愿意,他们就把我的腿打断了。”
“听说通宁县安稳,我们冒死逃出城来。还有无数人死在路上。”
“叛军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他们满大街抓壮丁充军,不愿意的当场就杀。”
“...”
谣言如星星之火,只要给一点儿风,就能成燎原之势,把人们烧得四处呼号。
顾玉冷眼看着,来参军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不再事不关己,起先还怀疑这谣言的真假,毕竟安亲王在江南口碑良好。
于是顾玉剔除了安亲王,直接说三位郡王的恶毒行径。
谣言猛于虎,尤其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所有人都恐慌起来。
都怕通宁县成为下一个被攻破的城。
苏县令骂她卑鄙,骂她不择手段,顾玉冷眼看着像蚂蚁一样,源源不断来参军的人。
忽然一笑。
卑鄙?
那又怎样。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恐慌,要让所有人明白,不守城,便会死。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动起来。
人心难测,可人心,是最容易愚弄的。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没有援军的消息,也没有君泽的消息。
其余两路敌军已经攻下七座城池,唯有大郡王这条线被绊在路上。
顾玉知道,是君泽在挡。
君晋带领一千水匪回到了运河,他要在通宁县的河道上形成一道防线。
世道纷乱,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通宁县似乎应了那个“宁”字,成为最后的安稳。
没了君晋,练兵还在继续。
谣言四起的这几天里,通宁县来参军的男男女女有一千二多人,其中二百多女人。
收纳各县残兵败将两千余人。
囚犯四百余人。
通宁县目前有兵近八千。
有不服管教的混混,顾玉亲自去了军营,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一方面震慑他们。
另一方面,发泄她连日来的焦躁情绪。
有个人在军营说通宁县必败,不如趁早投敌。
顾玉将他的头颅挂在了军营门口。
有个人练兵练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了,顾玉给了他十两银子,然后砍下他一只手,放他回去。
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顾玉的焦虑,可大家同样无能为力。
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敌军而紧锣密鼓准备着。
苏县令看着顾玉一步步走向极端,直到她提及让囚犯充当军奴,安排到第一线。
这意味着在开战时,那些对打仗一窍不通,只知道使用蛮力的囚犯,会站在最前面给敌军杀。
他们的死,不能抵挡敌军,但可以让敌军的刀变钝,消耗力气,浪费箭羽。
苏县令怒道:“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顾玉整个人冷若冰霜,道:“他们有罪在身,不让他们送死,让那些精兵和刚参军的百姓去送死吗?”
苏县令痛心疾首道:“他们是有罪,可罪不至死啊。有些不过是犯了口舌、盗窃的罪过,何至于此啊。”
顾玉连日来的神经紧绷,让她没有一点儿耐心跟苏县令解释。
苏县令太正直了。
太平时候,他是一个好官。
但是乱世,他这种贤者心肠只会拖累局势。
苏县令道:“顾钦差!顾世子!顾玉!你冷静一点,平南将军在外抵挡,援军也正在赶来,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顾玉双手撑着桌子,正是因为君泽在外抵挡,而援军迟迟未到,所以她才焦虑。
顾玉抬手,就要让苏县令出去。
苏县令道:“顾玉!你这么做,会遭天下人唾骂的!”
顾玉看着苏县令,连日的焦虑让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尤为可怖。
她缓缓道:“只要苏县令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那些囚犯,自然不会有一人生还。
顾玉闭上眼,浑身的暴虐因子在沸腾。
苏县令骂道:“你疯了,你真是疯魔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是那个为了寒门学子提出清谈会的顾玉吗?”
苏县令的质问让顾玉的神经像是遭到了重击。
她缓缓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双手。
干净,修长。
可连日的焦虑让她的心态到了崩溃边缘,她仿佛看到自己满手鲜血。
拿活人的性命给敌军钝刀。
她,真的疯魔了吗?
可是她也想活下去。
顾玉深吸一口气,道:“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这个方法。”
苏县令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顾玉这几天的状态明显不对,既然做了让步,他不敢再多加刺激。
苏县令拱手对顾玉施了一礼,道:“下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