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顾渊没有失眠,相反睡得特别早。陪池妤在操场跑完步,他回到宿舍早早地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就爬到床上睡了。
半夜突然醒了,也没做噩梦,就是醒了,心里很不踏实。
有点口渴,他爬起来,发现床底下的那箱矿泉水空了,不由地轻叹了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表,两点半凌晨,窗外的西山上明月高悬,银白色的光芒从门缝里偷跑进来,在地砖上投射成一条路。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拉开门,来到了走廊上。
宿舍楼正对着山背面,顾渊趴在木栏杆上看着高压栅栏外那条泥泞不平的山路,雨后的泥土变得软糯粘腻,清晰地拓印下了牧羊人和他那些宝贝山羊的一个又一个脚印,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一大片突兀的空白。
空白上有一个蓝色的铁皮小屋,门口用一条足有他小臂粗的铁链锁着,橘色的路灯光照着铁链上已经生了红色的锈,有种神秘的味道。
顾渊想起了下午在文学社时陈颖说的那个校园传说,二十年前上吊的牧羊人,西花园的鬼影。他扭头看向右手边的远角,那里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西花园的铁门,也锁着。
又把目光转回去看着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四四方方的空白,很扎眼。
“传说归传说,其中自然有胡编乱造的荒诞部分,但是呢,无风不起浪,这些校园传说啊其实都是有根据的。”
“校园传说和发生过的事之间是有联系的,尽管很多传说本身并不可信,但背后也反映着某种历史的真相。”
陈颖和江璐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传说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
他默默看着路灯下那片荒地上积满了雨水的浅坑。
突然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很乱。
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有些事之所以被人淡忘,正是因为它们给人留下的是痛苦和恐惧,真相可能是残酷的,可能是不美好的,查出来也许对所有人都不是好事。
顾渊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在了自己脸上,他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一下,却听到了一个略带惊讶的熟悉声音:
“顾渊?怎么不睡觉?”
他迎着光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陈歌。
心脏霎时间慢了一拍,然后他才想起来,宿舍除了宿管之外每天都会有一位值班老师住在这里,一楼的大厅里就贴着排班表,昨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扫了一眼,上面的的确确是有陈歌的名字,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巧,竟然是今天。
“很晚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你不也是吗?明天第一节课就是语文吧?”
“你小子,倒是关心起我来了。”
灯光下,陈歌的脸看起来有点疲惫。
“那你就应该好好睡觉,不要在走廊上乱跑,增加我的工作量啊。”
“睡不着。”
“怎么?”
“不困。”顾渊说,“不用管我,我再吹会风就会回去了,要不了多久。”
“那可不行,学校有规定,如果有学生在晚上出了意外,值班老师是要承担责任的。”陈歌关掉了手电,走到顾渊旁边,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出去,最终视线落在那座被生锈铁链锁住的小屋上,瞳孔中不由地掠过一抹惊讶之色,咧嘴轻笑:
“你不会是被那个鬼影传说给吓到睡不着了吧?”
“当然不是,会被那种事情吓到的只有卿思。”顾渊否认,“等等,老师你也听过那个鬼影的校园传说。”
“哈哈,是听过,当时刚搬过来的时候就有人在传了,到现在都十年了吧,没想到还在你们之间流传。”陈歌笑了笑,“一个简简单单的故事竟然有这么强的生命力,恐怕当时编出来的那个家伙怎么也不会想到吧。”“十年前……陈老师,十年前校址搬迁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吗?”
“哦?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都过了这么久了,很多东西我已经记不清了。”陈歌的语气很平和,好像在回避什么,甚至有种故意平静的做作,“人应该活在当下,不是吗?”
连一个捕风捉影的校园传说都记得的人,却说自己对校址搬迁这样的大事记不清了。他肯定在说谎,不过顾渊没有戳穿。
陈歌的话反而让顾渊更加确信十年前必定发生了点什么,而那件事失去了记录,找不到存在过的证据,甚至连当事人都选择主动遗忘不愿提及。
“从文学社的记录上可以看到,十年前校址搬迁之后文学社停办了两年的时间,陈老师你是当时文学社的成员之一吧,当时发生了什么呢?”
“你对我们那时候还真是很关心啊。”陈歌看了他一眼,瞳孔里满是意味深长,“其实也没什么,社联有规定,如果找不到新社员,社团人数不足六人就会被取消使用活动室的资格,而那两年文学社始终没有招到新生,所以就停办了。”
“就这样?”
“就这样。”陈歌点了点头,然后顿了顿,像是对顾渊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了一句。
“很多事情其实都比看上去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