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顾渊的那天,池妤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
说是过生日,实际上就是买了个小小的蛋糕点上一根蜡烛自己庆祝了一下。池妤记得陆思瑶说,生日在某些文化里被认为是母亲的“受难日”,并不是一个值得欢庆的日子,但她还是觉得应该小小的庆祝一下。
她记得那天自己背着收拾好的书包,从学校的大门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没动的蛋糕,她的脑子里忽然萌发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理由,连赌气都算不上。因为爸爸妈妈只是工作忙,但在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对自己很好的——她只是好笑地认为,她的少年时代不应该没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那样的话就显得太单调了。
就像是千方百计点亮的QQ图标一样,池妤想在自己的人生里留下一场别样的经历。没有计划好的路线,没有井井有条的安排,甚至连思维都是混乱的,于是她就写了一张字条后跑回了教室,把字条贴在桌肚的底面,然后就一股脑儿地出发了。她并不担心被别人找到,因为这本就不是一场纯粹的出走,说得直白点,她只是想做点什么,仅此而已。
极富戏剧性的是,这场闹剧还未高潮就已谢幕。为了不和别人遇上,池妤没有选择走学校的正门,而是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北门,与人流的方向背道而驰,池妤背着书包走在种满了梧桐树的人行道上,没走几步路就与班主任狭路相逢。有人看见了她留在桌肚里的纸条,并且立刻给班主任打了电话。
于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连老天都不庇佑,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天中午,池妤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站在办公室里做检讨,捧着茶杯五十多岁头发稀疏的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对她谆谆教导。不过池妤满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他那被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熏成白色的眼镜片片,而这时,一个男生抱着一叠试卷从她背后走过。
一米七五的个子,半长不短的头发被窗户里溜进来的风掀得一翻一翻的,眉毛看上去很硬,目光凌厉,嘴角微微地撇着。
“顾渊,你把这个回去写在黑板上,通知他们星期一把上周布置的作文交上来。”班主任的后边,一个年轻的语文老师交给他一张便利贴,如是说道。
顾渊?他就是顾渊?池妤的脑子里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她不止一次地听过这个名字,陆思瑶的嘴里很少会出现除了她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名字,但顾渊这个名字她在最近一个月里就提过不下五次,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见到他。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低低地应了一下。在转身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池妤一眼,出了门,脚步声慢慢地消失在走廊里。
虽然也只是一眼,但也足够池妤雀跃不已了。她从来都将一见钟情视为小说里才有的虚构情节,惊为天人的林黛玉她也觉得不可能真实存在。而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心绪狂乱不已,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是情绪的波动却是真实存在的。
“咳咳。”班主任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我说了半天,你听进去了没有?池妤,你是个好学生,是能上重点高中的学生,我不希望你毁了自己,知道吗?”
“嗯嗯嗯!!”池妤很配合地连连点头,但明显带着一股敷衍应付的味道,班主任的脸青红交加,像是走火入魔的阳顶天,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回家,免得父母担心。
从办公室一路小跑出来的时候,天空中的光线已经不那么明亮了。整片整片的云朵像是浮在大洋里的帆船隐隐绰绰。池妤不禁心想,如果不是遇到了班主任,或许自己现在已经坐在通往另一座城市的大巴上打瞌睡了吧。一切都是不可预料的,所有都是未知的,这样才有意思。
回到教室,陆思瑶看着她,说:“离家出走多没劲啊,反正折腾到头来还是要回去的,结果是注定的,那么又何必去徒劳呢?”
池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离家未遂远比被捉回来要可耻得多,只好笑笑不说话。
陆思瑶从桌子里拿出来一盒口香糖递给她,自己先从中抽出一根,剥开银色的包装纸,把粉白色的口香糖推进嘴里,手腕上的鲨鱼吊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所以池妤,你为什么想要离家出走呢?”
池妤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在老师同学眼里都是个好学生,从不打架闹事,一年到头从来不给老师添乱。也许就是这样才使得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始终缺了点什么,这次的离家出走是十四年来的第一次突发奇想。以前她从来不敢这么做,池妤的父亲是南华中学的物理老师,她多多少少受了点熏陶和影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你和我倒是挺像的。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想做就做了,哪里需要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陆思瑶轻轻地挑了挑眉,嘴里轻轻地嚼着口香糖,一股薄荷的香味慢慢地扩散开来,“不过要是被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听到了,估计也会忍不住吐槽吧。”
“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说的就是顾渊吧。
陆思瑶说,顾渊是一个注重结果不在意过程的人。一个人是摔死的、病死的、上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