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突然问这做什么?”
柳绿说完后才反映过来什么,又陡然瞪大了眼睛。
温雪点了点头,“你把对方的地址给我,我让人去查查,如果没猜错,葵花巷的人,未必还在。”
“好,我这就写给王妃。”
柳绿忙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写了个地址后递给温雪。
她眼眶依旧通红,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温雪于心不忍,“你不是说要去看看他们吗?去过没有?”
“还没,颜姐姐说要等等,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带我去。”
提起那些人,柳绿空洞的眼中再一次溢出泪水来,温雪深吸口气,她把地址递给夏寒邪,对方立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便离开。
“换件衣服,我带你去。”
温雪笑说了句。
“真的?”
“自然是真的。穿厚些,晚上外面凉,免得感了风寒,颜颜怕是不会饶了我。”
温雪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柳绿忙去找衣服换上,温雪又立即给她披上斗篷,戴上帽子后,才扶着她离开。
马车颠簸,温雪干脆揽着她的腰身直接轻功过去,一路上,晚风刺骨,将柳绿脸上的泪水吹到温雪脸上,她愣了一下,微微垂眸,也不出声。
月光熹微洒落在山林里,温雪先将柳绿安置在地上后,瞧着不远处守着的两人,微微皱了皱眉。
“引开他们。”
她低声说了句,跟着她的暗卫立即出动,那两个守着坟墓的人被引开,温雪这才带着柳绿出现。
双脚才落地,柳绿身子就支撑不住往一旁倒,她手撑着地面,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
温雪蹲在地上,“地上凉,先起来。”
对方像是没听到一样,她手脚并用的爬到一处墓碑前,颤抖着手伸出去,却停留在名字前,怎么都没抚摸上去。
柳绿收回手来,任由泪珠冲刷着脸蛋,过了许久,才压着声音道,“他是春生的小厮,他说自己叫罗二十,在罗刹门排行二十。”
“他脸上有道伤疤,因此一直低着头,生怕吓着别人。”
“他说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是王妃给了他们新生,他还说以前他们做了错事,杀了人,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老人。杀过之后,他其实很难受。”
“王妃说,让他往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去见见那老人的亲人,当面求得对方的原谅,哪怕是对方要杀了他,也不能还手。他说他害怕去,不是因为担心对方会杀了自己,而是觉得没有颜面见他们。”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罗刹门虽做的都是杀人的活,但他们很有原则,只杀该杀的人,因为一旦杀了不该杀的人,就会做噩梦。”
“那天,该死的人本来是我的……是他把我护在身下,他告诉我,要闭上眼睛,不管发生什么,都假装自己死了。他把脖子上的口哨递给我,说如果有人来救,就吹口哨,让人知道我还活着。”
……
柳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声音平静又很空洞。
她眼泪簌簌的落,地上很快就有了一滩水渍。
“其实,我知道他喜欢我。”
过了好半天,她才低声说了句。
温雪僵着身子,目光落在她娇小的身体上,心口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样难受。
柳绿再次伸手,这回,她脸上带着笑容,“王妃,若是有机会,王妃带我去见见他们吧,他杀了的老伯的亲人,我去帮他赎罪。”
“好。”
温雪喉咙发紧,好半天才回了句。
柳绿从地上站起来,温雪伸手扶了一下,她侧头看向温雪,盛满泪水的双眼,带着女子的柔弱,却又十分坚定。
“王妃莫要自责。”
说完后,她再次移开视线,看向满目的墓碑,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她都烂熟于心,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此时都能鲜活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春生是她带着走出来的,也是她时时刻刻陪伴着,倾注了无数心血的。
“若要自责,让我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你……”
温雪张了张唇,话到了喉咙口,又突然吞下去。
柳绿的侧脸微微抬着下巴,眼泪划过的水痕在泛着光,她声音轻柔,“是我为了好的本子,不知不觉惹祸上身。”
“但这一切都是没想到的不是吗?就像罗二十,他是杀手,他被逼着杀人,杀了人之后他才能活下去。”
“我相信春生的每个人都不会后悔进入春生,我们,也都等着王妃,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有公道就好,这世上多少人,死了连个公道都没有。”
话到这里,柳绿突然轻笑出声,她伸出手来,在墓碑的顶上摸了摸,之后,每一座墓碑的顶上,她都摸一摸。
“王妃,我母亲说,如果能摸一摸墓碑顶,心若诚的话,下面的人会知道我们在思念他们。”
她声音依旧很轻,依旧很柔弱,她拖着病体,走过每一座墓碑,在每一个上摸了摸,然后喃喃自语他们的名字。
温雪学着她的样子,随着她的步伐,每一个都摸一摸,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除了对不起以外,她没资格再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