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有礼官在一旁高呼,才将她糟扰乱飞的思绪暂时按下,同楚砚一起向天地行礼,拜谢所赐聘嫁之缘。
厅外礼乐鼓响,耳畔人声鼎沸,云辞镜在恍惚走神中拜堂,又在高呼笑闹中抛开红布束缚,重见天日。
盖头下的芙蓉面因为光线骤增,不适地眯了眼。金色长流苏珠钗左右各一,其上有红色玛瑙石固定首尾,横部是梅枝的式样,长中短流苏各三簇勾环其上。头顶的发冠制作精巧,金色叶片蜿蜒点缀银光珍珠,恰似于丛林中绽放的皎月星辰。
但此种种配饰,皆不及珠光下女子的姣好面容。
纵然在之前见过她两次,但不可否认的是,每每遇见,云辞镜都有叫人眼前一亮的本事,说来,还是“惊艳”二字最为合适。此时张灯结彩、红霞漫天,日光透过红绫绸缎洒在窗棂、地面上,映照着女子明媚的脸。对上这样一双光亮眼眸,这样一张无暇粉面,稍稍惊诧愣神在所难免。楚砚轻轻将盖头掀起,稳妥放入喜盘内。
云辞镜姿容妍丽不是罕闻,如今真的见了她身披嫁衣的模样,蛾眉皓齿、曲眉丰颊,实是仙姿玉貌、艳压群芳。一时间,百花黯然失色,四座寂静失声。堂内息声片刻,随后是一句接一句的夸赞。
云辞镜懒懒扫视四周,视线在楚斩垣与孔娇身上停留片刻,复又转头去看楚砚。
心说:他倒精明,知道戴面具,无论仇怨欢喜,都隔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无人察觉,也无人在意。云辞镜暗自撇撇嘴,早知如此,自己也该备上一张。
一来正好与他相配,省得旁人胡乱猜测二人不睦。二来……她看着楚斩垣漠然的样子只想冷笑,但没办法,得憋着。
“敬茶——”
随着礼官的一声高呼,周遭骤然安静下来,云辞镜与楚砚同时端了茶盏上前。
楚砚正对楚斩垣,云辞镜正对着孔娇,从他们身后瞧去,不怪乎当日天帝王母皆称“相配”,现在看来,夫妻二人举手投足间默契非常,确是佳偶天成。
然而预想中的双双跪拜奉茶迟迟没有到来。只有楚砚在楚斩垣前乖顺地跪拜,递出茶盏。云辞镜则端正站在原处,并无跪倒俯首的意图。她抬眸看了眼孔娇,微微颔首伸手将茶盏递出去。
孔娇垂眼去看魔尊,见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面露和善,微笑着接过云辞镜递来的茶。她轻抿后道:“有劳公主。”放下茶盏后,从旁边的侍女手中的托盘里取出红封,交给云辞镜。
云辞镜没有直接去拿,而是抬手招来紫鸢,露出同样温婉和善的笑,道:“多谢夫人好意,紫鸢,代我收下。”
直至此刻,云辞镜才从孔娇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厌恶。不跪拜也就罢了,竟连婆母给的红封都不上手去接,自古都是婆婆给新妇下马威,到了云辞镜这里竟是反过来了。
若说她不尊长辈吧,偏偏又不曾丢落礼数,若说她目中无人,偏偏又无错可寻。毕竟孔娇是妾室上位,低看她的人不在少数,恰巧云辞镜又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如今这般全然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合情合理。
其实说到底,以上种种缘由皆是借口。云辞镜不跪,仅仅因为她不想跪第一眼就不喜的孔娇,更不想跪道貌岸然的楚斩垣。
至于楚斩垣么,他不喜不怒,大概只是因为懒得斥责。云辞镜有理由相信,楚斩垣能参加这场婚宴,完全是因为对他的未来“霸业”有助益,否则他才不会费心在这种事上。
云辞镜不着痕迹地笑笑,转身由丫鬟和喜婆簇拥着往寝殿去。
*
外面暮色四合,卸去一身繁重后,云辞镜屏退魔族众人,在紫鸢的帮助下换好便捷的服饰。她难受地歪歪脖颈,旋身便往床榻上躺去。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胳膊遮住眼睛,闷声说:“紫鸢,我好像有点后悔。”
“嗯?”紫鸢没听清,下意识问道。
云辞镜喃喃着:“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被魔气侵蚀的楚砚拽回正道,就一腔热血闷头往前闯了。我既不知道楚斩垣同意我嫁到魔宫的目的,也不知道魔族对未来的谋划,现在还多出来个笑里藏刀的孔娇,还有楚砚的众多兄弟姐妹们,哦对,还有个红颜知己。”
她忍不住叹气,“我向来懒惰,费心费力的事能免则免,如今确是一着不慎,踏进狼窝了。”
紫鸢想安慰两句,话到嘴边却听她突然从床上坐起,目光坚定,“不行,这件事简直百害无一利,我必须得从楚砚身上讨回点什么!”
“公主想讨回什么?”
这边云辞镜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楚砚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楚砚迈步走近,喉间充满笑意,说:“在下虽身无长物,不过若是公主想要什么,在下自当全力而为。”
云辞镜斜眼看他,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静默片刻后对紫鸢摆摆手:“你去外面守着,别叫人进来。”说完,又顺手捏了道法术,将屋内的声音与外面隔绝开来。
她盘腿坐在床上,由上而下仔细审视楚砚一番,问道:“你该不会是装的吧?”
“公主指的是哪方面?”楚砚反问她。
云辞镜斟酌着说辞,认真道:“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