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镜朝不远处的两个人走去,少年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挡在老人身前,警惕地看着她。
而老叟则费力拉开少年,对云辞镜含泪道:“承蒙姑娘出手相助,我祖孙二人才得以活命。”说着,他又硬拽了一旁的少年跪下,“我这孙儿在学堂弄坏了同窗之物,但因老朽无能,他父母又早亡,无奈家中贫寒,这孩子又怕我担心,就跑去街市上偷盗了这位公子……您未婚夫婿的钱财,都是老朽管教不严,请姑娘看在我孙儿尚且年幼的份上,饶过他吧。阿寻,还不快把盗窃公子的钱财还回去!”
少年低低垂首,从胸口摸出钱袋,不情愿地捧到云辞镜面前:“对不起,我不该偷窃,以后不会了。”
云辞镜接过钱袋,又从腰间取出两枚金锭,放到那少年手上,叮嘱道:“你爷爷年纪大了,容易受到惊吓,方才摔得也不情,你拿着这些钱带他去医馆看看有没有受伤,就当做是我们的赔礼。”
老叟面露惊恐,连连拒绝:“使不得!姑娘快收回去吧!”
“无碍,老人家拿着便是,况且……”她看向少年,“他在学堂读书也是笔开销,就当是我们赠予他的笔墨钱罢,您不要推辞了。”
老叟看了眼低眉跪在地上的少年,又看向云辞镜,最后点头收下。
“不瞒老人家,我们不是人族,想必您心中也些猜测了,请您勿怕。”云辞镜道:“我们来此是为了追捕为祸人间的邪魔妖怪,我未婚夫婿近来因心神受扰,所以一时失控,才险些误伤到二位,抱歉。此外,我还想向您打听件事,方才的两个壮汉,是常常行恶事吗?”
老叟一听,便忍不住叹气:“他们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人,欺男霸女,鸡鸣狗盗,无恶不作,还会……会妖术!我孙儿偷盗公子的钱财后被那两人盯上,一路跟到了家中。说来也是有幸,公子助我们铲除邪魔,我们邻里今后才有望过上安生日子。”
“我知道了,多谢老人家,还请二位替我们保密身份。”
见老叟和少年答应,云辞镜与云硕携楚砚一同乘云离开。
……
云硕在人间的住处离刚才的街巷不远,不大一会儿便到了。云硕安排人把楚砚抬进屋子,又在楚砚所在的屋子设下结界才放心离开。
他随云辞镜走到隔壁房间,听她讲述事情的原委。
在众人关门离开后,楚砚悠悠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他弯了弯唇角,抬手覆上自己的脸,忍不住笑意。
他安排这个局费了不少功夫,光是调查妖王一家便花了不少时日,其中不乏云辞镜不擅刺绣工笔、妖王面冷心软处事颇有原则、妖后长居春夏两季长居药谷擅医、云硕常年于人间驻守铲除作乱妖怪等等。她知道妖族有新嫁娘亲绣嫁衣的传统,也知道云辞镜定会投机取巧,而不管是妖、魔、天界她都找不到人帮她,最后只能在人间做手脚。
楚砚便在妖界到人间的必经路上等了她数十日。原想着她多少都会着点急把绣嫁衣这桩麻烦事解决掉,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云辞镜会把这桩事排在最后,等实在赶不及了才着手办。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看看云辞镜究竟能几分善心、几分决断,当面临被魔气侵袭失控、又是不情不愿被逼得来的未婚夫时,是选择拿九尾直接击杀还是给他留一丝改过的余地。若是就地击杀,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娶她回去添乱,说不定日后还会在自己背后捅一刀。若是肯钳制安抚,那么……只能委屈养尊处优的公主充当幌子容自己在她背后谋划了。
事实证明,云辞镜当真是如她说的那般……人美心善,替他善后,又带他一起到云硕的住处安顿。她说出的话永远夹枪带棒,但做出的事却一桩比一桩漂亮柔软,让人不忍心拉她进污浊泥潭、无间地狱。
云辞镜,一个撞到人后羞愧难当赠予对方伤药、故意把人冲撞得掉出云层后立刻甩白绫去救、击碎他人面具跑去人间一点点搜寻碎片再修复好、赠送贫苦人家金钱的小公主,明明娇蛮任性,随时都要发脾气打人,却总在细小的事上无意识展现自己的善心。
在坚硬外壳下包裹的心善远比他母亲从里到外的柔软要好得多。楚砚闭上眼想。
云辞镜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包括前不久才从妖王那里听来的魔尊与魔后的往事,就收到一只灵蝶扑闪着翅膀送来的信:
公主,您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蚕丝洞的人来找您试嫁衣,都等好久了。
云辞镜看到紫鸢的来信,又朝外面看了眼天色,霎时惊醒般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这么晚了!”
云硕一副了然的模样,端起水杯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别装了,你今天就没打算回去。”
云辞镜一脸悻悻,狗腿似的颠到云硕身后给他捶背捏肩,讨好道:“哥,哥哥,好哥哥,天上地下最好的哥哥?”
“罢了,你今天不用回去了。”
云辞镜一喜,马上抬脚就要往外跑。
“站住。”云硕呵住她,“但是我会吩咐人把蚕丝洞的绣娘连同你的嫁衣一并取来,你在这里试穿。哦对,还有楚砚的,他不是也在这儿吗,就叫蚕丝洞不用特地送去魔界了,一并送到这里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