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时不察,竟让宫里的丫鬟爬上龙床。可是彩橘终是不明白,她并非选秀入宫,无名无分,娘家不过是穷苦的寻常百姓。这样的人一旦诞下尊贵的龙嗣,卑贱的母体根本留不得。”
张长灵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讥笑:“更何况,我身为昭仪,怎么可能让卧龙殿内出现非我血脉的子嗣。”
雨怜望着眼前这个冷峻清美的美人,小小的脑袋很快接受了深宫之中的谋略与算计。
“如今我最大的担心,倒不是彩橘的肚子。而是东宫。”
张长灵朝东边望了一眼。
太子久未回宫,麒麟阁门可罗雀。
刑部大牢
衰败潮湿,即使是烈日当头的夏日正午,也透着刺骨的寒和闷闷的血腥气。
祁溶被关在天字号牢狱,一身囚衣。
他想要起身讨杯水喝,却直不起腰,痛得半身已经麻木。
刀伤细细密密地覆在身体上,腰的位置被蒋肇忠捅了个窟窿,囚服上结了血痂。
老赵头是看管刑部大牢的老狱卒。
他的儿子小赵头是新来的。
小赵头尚未成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狱中人,问他爹:“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才能住天字号?他杀了很多人吗?”
这话被祁溶听见,他用尽全力抬头,只是想讨碗水喝。
老赵头一惊一乍地捂住儿子的嘴,将他拖出长长的甬道:“我的小祖宗!我叫你祖宗!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你要是拿不定主意,能不能烂在心里!”
老赵头是个油子,自不懂何为军人铁血,何为战场狼烟。
这几十年的摸爬滚打中唯一学会的技能就是适时闭嘴。
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
像小赵头这样乱说话,坟头草都立三尺高了。
老赵头压低声音,对儿子道:“你以为谁杀的人多谁住天字房吗?!错!像你我这样的人,杀再多人都只能关地牢!”
小赵头摸摸头:“这是为啥?”
“天字号只关皇亲国戚。”
老赵头的声音更小。
他这几日都异常焦虑。
自打他来这儿当狱卒起,天字号就没住过人。
当年祁烬谋反被抓后,关在昭狱里。
可这回老赵头摊上事儿了。
那天字号关的是当今太子祁溶!
他虽兵败辉州,但保不齐哪天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老赵头想趁着虎落平阳之际雪中送炭,将来太子若是发达,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但他又接到上峰指令,除一日三餐,不得靠近天字房,亦不得请郎中诊治。
丰川玄的意图明确,他要让祁溶等到废掉太子的那一天。
他要让天下人都看到祁溶现在的模样,让天下人见证太子如何被废。
凡事都得有个章程,才能算得上名正言顺。
所以他只需要祁溶活着,至于伤口感不感染、愈不愈合,那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
老赵头愁啊,他一介平头百姓夹在两个神仙中间,稍有不慎就是脑袋搬家。
脑袋搬家还算好,这要是再诛个九族,小赵头还得跟着遭殃。
“水……”
祁溶吐出一个字。“爹!爹!他在说话!他在要水!”
小赵头跳了起来,去木桌上端水。
若非太子落难,他就是活到下辈子也不可能这么近距离地观看一个活着的皇族。
“那不能给!”
老赵头抢过碗,跺脚道:“头儿交代过,除了送好一日三餐,其他事情一概不能管。”
到底还是小的脑袋灵光,小赵头急道:“你给他喝口水,你不告诉头儿,我也不告诉头儿,他就更不可能告诉头儿,天知地知,为啥不给喝呀!”
“也对。”
老赵头摸摸头。
“老赵!老赵!”
狱门外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
“我的好断袖,我听说你们天字号住人啦?”
来者是一对健硕的兄弟,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皆是风雷军将士的打扮。
逢人便勾肩搭背叫人家的“断袖”的还能有谁?
自然是熊氏兄弟。
老赵头一边跺脚,一边叫三人往外赶,道:“可不敢到处说!”
熊得文伸出胳膊将矮瘦的老赵头这么一圈,拖着他往外走。
刑部大牢外派有重兵把守,但因为熊氏兄弟一行人穿着风雷军的战甲,故而无人敢拦着。
熊得壮带着身后那人趁机潜入狱中,正好撞见小赵头越过铁栏杆给祁溶喂水。
“啊哟!”
熊得壮看着祁溶的腰间被鲜血浸透,急道:“搞成这个样子,还不医治,腰该坏掉了!”
祁溶喝饱了水,朝墙上一靠。
小赵头这才看清了祁溶的脸,要不说天上的神仙落入凡尘,那也是个神仙。
凡尘都沾染了仙气。
落难的皇子即便成了阶下囚,那气度、那睥睨众生的神态也不会被监牢所困。
熊得壮身后跟的是风雷军的军医,提着木箱默默等在一旁,只等小赵头开门。
小赵头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