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锁冷眼望着直冲而来的刀斧手,他们凶神恶煞,目眦尽裂。
她又往嘴里放了一块西瓜,仲夏的西瓜熟得翻了沙,很甜,红色的汁水在唇齿间爆开。
妙啊。
行刑架上的骆邺早已被切成了血葫芦,瞧不出本来面目,胸腔回转着痛哭的悲鸣。
“兄弟们!都给上!”
领头的刀斧手喝道:“杀了这个宦官!一千两黄金咱们分咯!”
江锁闻言,微微皱眉:她江锁的人头才值一千两黄金,你们是瞧不起谁?
她恨恨地又塞了一块冰西瓜。
埋伏在附近的祁溶早早做好了准备,只手一挥,无数只羽箭齐齐发射,台上台下惨叫声震天。
裴战、楼苍兰、风逸混在人群之中,化装成百姓的炽炼军与禁军纷纷拔出了刀,一时间血腥气在空气中爆开,两方阵营杀了个天昏地暗。
“继续。”
江锁起身走到行刑架旁,深深吸了口气,沉溺在血腥气里:“不要停。”
“得嘞!”
刽子手得了令,欢天喜地地继续,机会难得,他要呈现一个极致的艺术品——人只剩个骨架,却还能喘气儿。
真是行行出状元。
身着战甲的炽炼军将刑场围堵。
祁溶骑于战马之上,大声道:“放下武器者,一律不杀!负隅顽抗者,台上之人就是下场!”
这话说得通透。
投降的叛军我们既往不咎,毕竟都是大祁人,留着性命还能对付倭军;誓死不降的,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江锁坐回圈椅,慈悲地观赏众生。
杀声渐熄,血流满地。
屠沐前来禀报:“当场斩杀乱党三百二十八人,俘虏六百八十一人。”
“放跑的那个呢?”
江锁手扶圈椅,坐姿闲散。
屠沐道:“打发人悄悄跟上去了,瞧着方向,是往祁都走的。卑职估摸着,应是风雷军。”
“行。”
江锁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收拾一下。”
走下刑台,江锁一人独自离开,唯余一身雪白的背影。
再无人敢上前刺杀。
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边埋伏着多少条暗线保卫她的安全。
江锁的机算,神鬼莫测。
此番凌迟,不过是江锁布下的局。
辉州城中混杂着不少风雷军,以及辉州守备军。
他们受命于卧龙殿,由贤亲王直接调度指挥。
江锁以身为饵,就是要钓出听命于贤亲王的将士。
若是他们不肯投降,那边杀了;
若是肯投降,那么便留在军中,戴罪立功。
还有一部分是既不肯投降又不愿反抗的人,立场摇摆,威胁不大,且留在辉州城吧,日后再议。
江锁回了客栈,意犹未尽地吃着如酥送来的冰镇西瓜。
“你看我干嘛?”
江锁以为是西瓜汁溅到了脸上,便擦了擦脸。
如酥好奇地问:“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这点事便要做噩梦,那我岂不是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江锁为如酥挑了一块西瓜,道:“你也吃啊。”
“我不行……”
如酥一想到今日行刑的场景,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不行……”
他捂着嘴,往外跑,“哇”的一声,吐在了门外。
“……”
听着如酥吐得撕心裂肺,江锁放下了银针,恶心得不愿再吃西瓜。
故意的吧……
江锁双臂抱在胸前,有些气闷。正在这时,祁溶急匆匆赶回。
正撞见如酥扶着门,吐得天昏地暗,江锁在圈椅里翻着白眼。
“要我请郎中吗?”
祁溶看着如酥,有点同情他。
如酥吐得眼圈都红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无事的殿下,大约是中暑了,我这就叫人来收拾。”
祁溶点了点头,不再管他,沉着脸朝江锁走去。
江锁看着这人脸色有些不对,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
“躲什么躲?”
祁溶双手抓住江锁的双臂,将她往前一拉,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沉声道:“胆子挺大,你离骆邺那么近干什么?要不要亲自去剐啊?”
江锁伸出食指,挠了挠头。
——怎么还能为这事儿生气呢。
“我要是不站近些,怎么引出叛党呢。”
江锁强词夺理道。
“你站得远,叛党就看不着吗?他们是瞎吗?”
祁溶伸手掐住了江锁的圆脸,不许她再说话。
“唔……”
江锁的俏脸被挤在了一团,嘟着嘴道:“他们见了我……冲上来的人……就更多了……”
这话一出,祁溶更生气了:“我今日要是晚一步放箭,你早被……”
祁溶不敢往下想,松了手,背过身不理她。
江锁像条小蛇一样缠在了祁溶身上,柔声道:“下次不敢了,就这一回。”
到底是细皮嫩肉的姑娘,被祁溶那么一掐,脸上便留了道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