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垫都没坐热,就被祁溶点破了此行的目的,不但面子上挂不住,还被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笼罩。
祁溶只是看着江锁,并不理会元柳。
他一介知府,若在平日想要见东宫太子,那是要提前一年便要奏请、预约的,且要以述职的形式开展,全程都应行君臣之礼。
如今江锁在元柳手上,祁溶被他捏住了七寸,只得双方坐下来“谈”。
元柳的行事作风,不像知府,倒像个土匪。
是了。
元柳突然想明白:他身旁坐着的是东厂厂公,曾统帅锦衣卫,出入昭狱,暗杀朝臣,举国轰动。她想要把消息递出去,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元柳见祁溶并没有答话的意思,有些自讨没趣,打了个哈哈,道:“看来此行的确打扰殿下,我们便不再耽误,这就离山,也让殿下好生休息。”
祁溶起身,向裴战吩咐道:“将火铳与投石机全部整装成车,随元大人运往域州。”
裴战领命:“是!”
于祁溶而言,万千火铳、百万强兵也没有“江锁”两个字重要。
那是他此生最惊心动魄的咒。
“狼毫山军火库的事朝廷亦听到了风声——”
祁溶向元柳解释蒋肇忠一事:“本宫上交了一百把火铳,是个意思。”
元柳连连点头道:“消财免灾,殿下思虑周全。”
能追回剩余火铳,于元柳而言已是万幸,少一百把火铳,一晚上的功夫便能赶制出来。
更何况是朝廷没收的,饶是祁溶,也有心无力。
“回了域州,不能少了她的吃穿。我这里还有几件新制的白狐大氅,随她一同去域州。餐食要多些甜食。”
祁溶顿了顿,继续道:“若域州出事,八万大军从狼毫山出发,不过半日。”
元柳搓了搓手掌,手心已经出汗。
祁溶又叮嘱了一些江锁平日里的喜好,直到裴战进帐告知所有火铳与投石机已整装待发。
他听了,点了下头,看向元柳:“本宫以剿匪之名从祁都出发,带走一批有名的军匠,都是从民间征集的能工巧匠。这批军火长年储藏在山洞里,难免受潮生锈,这些军匠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元柳犹犹豫豫地拱手道:“殿下果然周到。”
“本宫已将他们双手缚住,如元大人觉得不放心,大可以杀之。”
祁溶的目光重回江锁身上:“我送你军匠不是因为我慷慨大方,而是我的命正捏在元大人手里。”
元柳也扫了一眼江锁,心里跟明镜似的,点头道:“照顾好姑娘是本官分内之事。”
一行人走出大帐向山下走去。
军火与军匠已在山脚。
军匠们被麻绳串成一串,垂着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江锁在崔护等近卫的包围下上了马车。
她探出头看了会祁溶,马车就开始动了。
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钉在祁溶身上,直到在风雪中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元柳坐在马背上,骑着马到江锁的车窗外,道:“人都走了,姑娘可别冻坏了身子。”
江锁抬头,冲元柳一笑:“有劳元大人费心,大家都在风雪中骑马,只有我一人坐于马车之中,实在惭愧。”
“姑娘千金之躯,自该如此。就是——”
元柳目光幽深:“实在没有想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江锁,是我有眼无珠了。
江锁看向元柳,笑着回:“我也没想到,你不是元柳,而是林霸天的儿子。是我有眼无珠了。”
元柳:”……“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旋即大笑。
他习惯用笑声遮盖心中慌乱,笑声越大,心中越没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