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近来主持三司审案,俞成靖打算找些旧案的案卷做参考,刑部、大理寺挑选了些送来,他又想起宫内藏书的集贤宫可能也有,便亲自去转转。
“江西宁安县的案子这么快就编成案卷了?”
俞成靖翻阅几页,竟比刑部里备案的卷宗还要翔实,每遇到判罚,还用朱笔从旁批注了相应律例条文。
“回太子殿下,陛下吩咐整理的。”
俞成靖连连点头。
“很好,没想到集贤宫里的小内侍也能将公文体写得这么好,添加注解这个办法也好,不管谁来翻阅卷宗,再无需搬一堆律法条文费时费力对照了。”
掌管集贤宫的太监吴复不敢居功,回道:“殿下,奴才们可写不出公文体的字来,这些案卷都是郡主整理的。”
“批注也是郡主做主添加的。”
“你是说青鸾郡主?”
俞成靖有点不信,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整理出六七卷卷宗,且章法清晰、文法了得,就算跟大理寺衙门里的刀笔吏相比也不逊色。
吴复一笑,说:“确实是郡主整理的,写秃了好几只笔呢,奴才们也就是帮忙装订,打打下手而已。”
“每日集贤宫的课散后,郡主就请教几位博士、祭酒整理案卷。”
吴复一指楼上说:“郡主在二楼看书呢,今天下了课后也没走。”
俞成靖上楼去寻她,自他从江西回来,两人还没说过话。
俞成靖本想吓她一跳,放轻脚步走近了才发现,她正头上盖着帕子,伏在净几上睡觉呢,书掉在地上了都没知觉。
俞成靖有心捉弄他,蹲下身,弹她一个清脆的脑瓜嘣。
“谁——”
明鸾痛得一下抬起头来,头顶着帕子,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吴内官说你在楼上看书”
俞成靖将掉落的书捡起来,摇着书本,笑她道:“原来你是在偷懒,在这偷着睡大觉。”
明鸾有些起床气,也不管他,撑着头,拄着书案,仍闭着眼,含糊地嘟囔说:“那本书也太没意思了,看得我都困了,宫里也没意思。”
“既是无趣怎么不和芳菲玩?”
“哪里轮得上我呀,端殿下天天缠着芳菲,我又不好夹在中间。”
看她还是眯瞪,俞成靖将人提了起来,劝道:“在这伏着睡要着凉的,快起来醒醒吧。”
阿元握拳伸了个懒腰,打量着俞成靖,说:“殿下像是又高了些,跟我阿爹都差不多高了,我都要仰着头才能跟您说话。”
说着,她夸张地仰了下头。
“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你也不来给我请安,也没机会送你。”
一提礼物,明鸾眼睛亮起了光采。
她将手里摆弄着的发带往后一甩,缠着俞成靖问,“殿下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快告诉我吧。”
“你随我去东宫自己看吧。”
俞成靖送她的是一柄宝刀,长度还不及她的手臂长,银色雕花的刀鞘,抽出刃来,也不似匕首那般薄,颇古朴雄厚。
“这是吐蕃的康巴刀,别看刀身厚,削铁如泥。”
“我记得你在跟侍卫长练剑,故选了这柄短刀送你。”
明鸾将刀别在她的腰间,站远了问他,“好看吗?”
俞成靖见她欢喜的、美滋滋的,夸赞了句“真精神”,还不忘叮嘱道:“虽是我送你的,御前也不能带凶器——”
“我知道啦”
明鸾嫌他唠叨,双手掐着腰,说:“我回去就放起来,出了宫再随身佩着。”
因俞成靖送她宝刀,得了人家的好处,明鸾想起自己无意中撞见解竹君与婢女磨镜的事情来。
磨镜这个词还是明鸾后学来的。
她在集贤宫她翻了好多书,终于在一本小说里找到了描写两个女人间相爱的故事,还说她们俩做的内事儿叫磨镜。
但这个词困扰了明鸾好几天,她想不通为何叫磨镜,却又没办法问老师们。
“你怎么突然出神?”
明鸾神色一瞬慌张,心下又决定不说了。
虽然俞成靖可怜,自己的侧妃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而且他还不知道地被蒙在鼓里,但他有那么多侧妃侍妾,也不差解竹君一个。
如果将此事告诉给太子,那解竹君岂不是要获罪被惩处。
明鸾不想解竹君因为她而香消玉殒,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
“我可能刚才着凉了,突然头有点疼。”
明鸾撒了个小谎,混了过去。
“你看,我就说吧,我送你回去,赶紧请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
明鸾忙摆手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心想‘万一太医再给她开什么苦药汤,她可要倒霉了’。
“我送你吧,正好我要去未央宫给母后请安,顺路不是吗?”
明鸾不好再推辞,只能点了点头。
一路上,明鸾都是心神不宁的,俞成靖跟她聊天,她也有一句没一句的。
她觉得太子殿下与自己交情不错,隐瞒他真是愧疚至极,却又马上否定自己这个念头,觉得解竹君也可怜,她明明不喜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