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早起便下起绵绵的雨,天也阴沉沉,徐慕欢身上懒,便借口说自己不爽利,睡到天大亮才起来。
“下完这场雨,天气要更热了。”
慕欢坐在罗汉床前,拿着小梳子边打理发梢边赏雨。
那窗前种的一丛丛花草,被雨这么一洗,红的绿的格外娇嫩。
“过阵子,郡主伴驾去离宫,提前将她用得上、玩得着的都准备出来,避暑的行宫不比宫里嬷嬷丫头多,恐怕到时候也只远黛一个人能跟她去伺候。”
垂珠做了个万福礼,应话道:“昨儿杜娘子也这么吩咐的,远黛姐姐已经预备着了。”
徐慕欢听罢点了下头,心想月蔷真是愈发周到了。
“王妃,王爷去上朝前吩咐我说,若您醒了一定得看看他今早写得东西。”
慕欢将手里的发一甩到身后,起身跟着结香去抱厦的小书房。
只见案上放着一张写好的斗方,字倒极好,可惜诗却歪得很,云:“三更辗转五更起,挑灯研墨润笔忙。不学匡衡与祖逖,才较梁郎谁短长。”
慕欢坐在案前笑了好一会子,倒看得几个洒扫的小丫头发愣。
她提笔蘸墨,也回了一首诗,道:“自诩风流郎,实则一坛醋。梁郎误翻坛,酸气冲天露。都言妇多嫉,丈夫亦善妒。”
并嘱咐结香道:“别收起来,就和这斗方并排搁着。”
“那用提醒王爷来看吗?”
慕欢边用白绢将桌面遮住,边笑道:“不用,你不提醒他,他一回来也保准巴巴地跑来看。”
主仆俩正说笑,邱惠灵和杜月蔷从外头进来,收了伞,用帕子掸了掸裙子上的水,在中屋等着回话。
两人见徐慕欢出来,一齐做了个万福礼,听她问是否有要紧的事,惠灵先回道:“接了张齐王府的喜帖,说下月初五齐王的幼子大婚,请王妃去吃喜酒,再没其他要紧事了。”
“齐王是长辈,是一定得去的,选什么礼需先跟太妃和王爷商量,喜帖先放我这吧。”
徐慕欢又看向月蔷,她忙答道:“香药局的孙妈妈今早被郡主呵斥了。”
“因为什么?”
孙妈妈是上了年纪的人,又伺候过太妃,明鸾年纪还小,虽是郡主也不会轻易给她脸色看,一定事出有因。
“孙妈妈老毛病又犯了,今早因香的事儿揪住了银蝶又打又骂,动静太大,冲撞了在附近散步的郡主。”
“冲撞?她可说郡主什么了?”
明鸾还小,恶仆欺主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当初邱氏也敢弄权给徐慕欢钉子碰。
“那倒没有,她就是再没遮拦,这个分寸也还是有的,给她十个八个胆子也不敢顶撞郡主。”
徐慕欢稍默了会子,像是在揣度什么,又问道:“那郡主如何处置她的?”
月蔷答道:“郡主制止了打人的孙妈妈,并将奴婢叫去裁决此事,奴婢未敢自专,特来请示王妃。”
“按家规处置就行,只是体面不能少,是拿了钱归家去养老,还是去庄上谋份别的差事,由她自己选吧。”
按家规,动用私刑,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都需严惩,更何况孙妈妈有前科在身。
徐慕欢看了眼身旁的结香,吩咐她说:“你跟着惠灵去库里看看是不是有个琉璃缸,鸾姑娘说想在屋里养荷花,如果有,明儿雨停了,着人抬过去给她用。”
见结香走了,慕欢又问月蔷,“大清早还下着雨,郡主好端端去内边做什么?谁引她去的?”
“是小芽儿,她给郡主说野鸭子雨天凫水,郡主想看,远黛也拦不住。”
“她们都是家生子吧。”
徐慕欢冷哼了一声。
“苓香的妈老周媳妇和小芽儿的妈喜林关系可好着呢。”
月蔷被叫去后心里也画魂儿,只是没确准的事儿,她不敢从中挑拨。
“姑娘的意思是苓香想取而代之,故意设了这个局。”
苓香可是香药局的副手,平日里名声也极好,尤其跟孙妈妈相比,只要孙妈妈一倒台,无疑就是她上位。
“倒也不重要”
徐慕欢捧了茶碗说:“孙妈妈已如一道破墙、一个破鼓,万人推,千人等着锤,有今天是迟早的事。”
“她如此有心机,掌香药局能行么?”
月蔷担忧地问了句。
毕竟掌管四司六局的人都是在主子面前走动的,而且苓香也太年轻了。
“府里这些嬷嬷、妈妈们哪个是好对付的。”
徐慕欢轻蔑一笑,“她小小年纪就能摆弄得了孙妈妈这样不好相与的人物,也是有些能耐的,既然她觉得时机已成熟,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有道是草若无心不发芽,人若无心不发达。”
“她如此有上进心,看着也不错,我便成全她,她若行自然在那位置上能长久,若不行,四司六局谁又是吃干饭的。”
反正这个孙妈妈徐慕欢也不喜欢,出了事她也不想管。
“苓香的姐姐结香是您的贴身丫鬟,孙妈妈万一闹到太妃那里,会不会生出风波牵扯您?”
月蔷倒不想管别人怎么争,只是别牵连到自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