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如果王姐姐不是有诰命在身,如果不是出身显赫,不是育有子嗣,你真的不会休掉她吗?扪心自问,跟这些小妾姨娘郎情妾意的时候,没有人跟你吹过枕边风吗?你从没动过休妻另娶的心思吗?”
那些床帏之中说的悄悄话都不能当真,也就说说而已。
李茂时被问的不再言语,谁家也不会扶妾室为正妻,尤其是他这样还在意前程的官宦人家。
他配不上王桂英,徐慕欢心里绝望的想。
这样一个男人配不上有情有义的王桂英,连带自己也不想跟他费口舌。
以为王桂英会气的半死,进去后却见她怡然的坐着,正喝茶看着凤盏、雀盅几个丫鬟和婆子收拾东西,除了贴身的细软之物,连不常用的东西也都一一封箱。
“你这是要干嘛?”
王桂英见她进来,赶紧扶她坐着,一脸亏钱的说:“大热天的,把你折腾来,宝镜真是不知好歹。”
“怎么收拾起东西来了?”慕欢突然看见桌上还放着嫁妆单子追问道。
“和离啊,我先把嫁妆都收拾齐了,选个良辰吉日,两家商量好就和离。”
她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仿佛跟她打算回娘家一趟般。
慕欢看着她并无波澜的表情问道:“你真的想好了?不是一时生气?”
“都到这般田地我还生什么气,我是一刻也不多留,我忍不了,也不想跟她们再斗,原来我还对他有情义,现在想清楚了,我放不下的是那个与我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李翀,不是这个薄情寡义,好色风流的李翀,好日子回不去,人就得向前看,我也该高兴的过完我的余生,不是在这混沌里跟他搅和,毁掉我的下半生。”
王桂英的心是真被凉透了,慕欢看着她再无愠色的脸,有些哀伤的说:“我母亲也和离了,小妾闹着要立平妻,甚至还搬出去另立宅院,我理解你的决定。”
“你母亲还不如我,带着你们姐妹四个,远嫁在外地,也不如我有靠,她还能这么刚强,我就更没顾虑。”
桌上放了一对鸳鸯玉佩,是王桂英的嫁妆之一,她出神的看着那对玉鸳鸯。
“我想了许多日子,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内天我悄悄去了他置外宅的别苑,不是想去吵架,也不想去辖制谁,我只想去看看他为何会喜欢那里,不喜欢回家,直到我看见他跟内个女子如同夫妻般过日子,我一霎就想通了,我成全他,也放过我自己。”
“除了内个女人挡下的,我一共打着他三鞭子,一鞭子结清他对我的背叛,毕竟这么多年我对他毫无亏待,甚至情深意重,他辜负我,有错在先。一鞭结清王家对他的提携和青睐,最后一鞭子,结清……我与他十几年的夫妻恩义。”
说到这,王桂英稍有哽咽,“说来也巧,这最后一鞭将他的发冠打落了,成亲那晚我与他结发成夫妻,如今和离,散发为兆。”
“可派了人去家里告诉一声?”
王桂英点了点头,“我让金绫带着书信回去了,若是我爹嫌我丢人,我就买个房子在外住,或者回我母亲的祖籍宁州。”
她又突然笑着,心情极好的样子,“你也不要担心我,我没那么可怜,靠着这些嫁妆体己,都能活到下辈子。”
“若她们都不理解你,你来找我,我永远是最理解你的一个。”
慕欢挨近了王桂英,揽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她确实是最懂王桂英的一个,当初佟夫人和离,整个明州仿佛翻天了一般,可是慕欢能从母亲的脸上看到和离带给她的解脱。
好像她从一个深陷泥泞的人变成了自己挣命而得救的人。
这几句话让王桂英眼眶湿润,她本忧心娘家能不能给她撑腰,毕竟李茂时成了显贵,父亲也许嫌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丢人,可还有那么一个人懂她,理解她这解脱的心情,王桂英也就心满意足了。
日升东方,天色渐白,王桂英这一夜睡得极好,很久她都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好多好多年前那个待出嫁的她,那个时年十六岁的自己,对未来的生活满心期待。
期待李茂时走进她的生活,期待着从父母的女儿成为一个男人的娘子。
在与李茂时共同走过十几载春秋后分道扬镳,她再不用为这个男人喜忧无常,患得患失,甚至忘却了自我。
抛去了李家妇、李王氏、将军夫人这些头衔,她要做回王姑娘,那个烈性洒脱,不输须眉,率真侠爽的王桂英。
也再不需要背负河东狮、悍妇这样侮辱的名号。
“花钿馨芳玉容,对鸾镜。朱颜未改仍俏,竟厌腻。展黛眉,挥别离,抛旧义。本是巾帼高洁,难自弃。”
描黛眉,敷珠粉,覆鹅黄,染朱唇,她对镜一样一样上妆打扮。
十一年前她出嫁就是这样上妆的,如今离去,她仍要鲜活美丽的离去。
“你想清楚了没有?”
李茂时一遍一遍的问她这句话。
王桂英写好了和离书送到他面前时他问过,他要将和离的折子递上去前又问过她,如今王家派了车马在府外等着接她走,两人都要在和离书上落字前他仍又问一遍。
“清楚了,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