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南从来没有演过压力这么大的一场戏。
以往他拍戏的时候再多的工作人员围观,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发挥,但是今天的场面,任谁都绷不住了。
剧务工作人员搭建了一个由泡沫板建成的隔离间,中间放上一块厚厚的玻璃板,这里就是方淮南的舞台了。
舞台正面是双手拷住,身穿囚服的方淮南。
舞台反面是穿着军绿色‘情侣’大衣的红冠玉,她趴在玻璃窗上嚼着口香糖,一点都没有即将开拍镜头的紧张感,反而是看好戏的成分居多。
至于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工作人员。
他们或好奇,或好事的脸庞清晰可见,离方淮南表演的地方只有几米的距离。
“淮南,要不要清场?”丁导拿着对讲机说道。
方淮南摇了摇头。
哥们出外景的时候,被七八个真枪实弹的警察按在警车上都没有慌过,今天不就是围观的工作人员多了点吗?
方淮南深吸一口气,彻底排除脑海里的杂念。
全身心沉浸在剧本和角色的世界里。
今天这场戏可以说是他个人的独角戏了,负责对戏的红冠玉既不露脸,也没有几句台词,今天的戏份全都由方淮南自己主导。
拍得好,那么这场戏直接成为电影的高光点。
拍得不好……方淮南不会允许自己拍得不好!
为了今天的戏,方淮南在回剧组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在准备了。
他开拍之前甚至连着熬了三个晚上没有睡觉,并且每天进食一次维持基本需求,剩下的时间都不吃不喝不睡。
这才有了他如今的憔悴模样。
方淮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果沈小星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很心疼吧?
红冠玉嘴里嚼着口香糖,反正镜头也不拍自己的正面,她甚至可以随意做鬼脸,这场戏她就是个搭戏念台词的工具人而已。
她也在观察着方淮南的样子。
他为了今天的戏份,在化妆间给自己剃了个寸头。
正如芳姨很早之前说过的那样,方淮南的骨相极其能打,哪怕是剃了寸头也没有暴露出他一丝一毫的缺陷,反而更显得阳刚之气十足!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他如今的脸色憔悴,嘴唇死皮发白,眼皮底下的黑眼圈用了两盏灯光都遮不住,整个人像是大病初愈了一样,灰沉死气,了无生机。
红冠玉嚼着口香糖观察着方淮南入了神,嘴里的味道已经发淡了她都没有察觉,心里想着:
这人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帅的。
红冠玉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淮南这副憔悴病愈的模样,反而更激起了她心里的某种欲望。
“第一百五十六场第一镜!”
“action!”
丁导喊足了声音开机。
各部门有条不紊的开动,片场响起了机器微微嗡嗡的运转声。
方淮南手上带着镣铐,面对着玻璃窗坐了下来,身上叮叮当当的铁质碰撞声清脆。
他坐定之后,手顺着他的眼神拿起来了电话——那是监狱里面给犯人和玻璃窗外设置的联络电话。
方淮南拿起电话之后把它贴近自己的耳边,他一直保持低垂着的眼神,这时候才第一次看向了玻璃窗对面。
红冠玉本来抱着好玩的心态才接的这场戏,甚至开拍之前她还嚼着口香糖。
在此刻之前,红冠玉心里对方淮南演技的评价一直是个挺不错的演员,但也仅此而已了,娱乐圈好演员多得是,她对过戏的好演员也不少。
方淮南此前跟自己的几场对手戏,既没有情节冲突,也没有情绪爆发,只能算是平平常常的戏份,她也只能感受到方淮南的功底不错,但这个不错具体能到什么地步,红冠玉就不清楚了。
知道此时此刻,她才真正见识到,一个顶级影帝修为的演员为了一场戏苦心准备了半个月的时间,最后到底能爆发出什么样的能量!
方淮南的眼神透过玻璃窗的阻隔,直直正视着红冠玉的眼睛。
那个瞬间,红冠玉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演员方淮南,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对自己满怀着愧疚与不舍的亲人!
他的眼神满怀愧疚,也充满柔情。
寸头的凶狠造型丝毫没有影响方淮南的表演,反而更凸显了此刻他饰演的凶徒角色内心的柔情瞬间。
方淮南的嘴角弯弯下垂,似笑也似哭:“妈……我现在挺踏实的,也不用折腾了。”
只一句台词,瞬间让片场所有看戏看热闹的工作人员安静了下来。
红冠玉露在镜头里的背影好似震了一下,苦涩的声音随着她扒着玻璃窗的动作传出:“儿子,妈不会教育……妈有罪啊!”
她的声音好像凭空苍老了几岁似的,配合着她佝偻身子的动作,在看不到脸的情况下,演起一个即将中年失儿的妇女居然毫无违和感!
方淮南没想到红冠玉居然能接的下来。
这场戏红冠玉是没有台词的,全靠她自己的发挥。
接戏这种事不是能念出台词就算完了,而是要根据对手戏演员的表演给出合适恰当的反应,这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