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比一个夜民能知道正确的剧场仪式。你们知道,现在我更叹为观止的是什么吗?”
大公收回思绪,看着休息室里的众人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房间里的人们面面相觑。只有猛犸一直盯着大公身旁的女官,面色阴沉。
“真正让我叹为观止的是——”他手指着场上众人:
“为什么你们——有时间去悠闲地清点伤亡了。”
埃德蒙德忽然将嗓音抬高了一个音调,哈哈大笑,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难道你们觉得,这场袭击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我的天哪。
又无能又天真。
祭司凯恩的复仇远远没有结束,对法院的袭击甚至只是开始。
圣体会的代表们惊得面色惨白,第九局的要员同样不知所措。一切常规的手段似乎都已经失灵,在这种极度危急的时刻,他们甚至不知道凯恩瞄准的究竟是什么。
只有猛犸麦克布莱德,在大公开口之前就悄然离开休息室,匆匆出门上了自己的车,朝着都会剧院的方向驶去。
…………
…………
柯林快步地走在人行道上,脑中还在回想着在房间里与温特的对话。
那位林地祭司的目的,当然绝不止是袭击高等法院这么简单。
为什么在最初的死亡现场,他偏偏要伪造出温特的痕迹?
诚然,只有以头号叛徒作为障眼法,才可以让公国上下方寸大乱,精神紧绷甚至失常,不顾任何代价地发动最致命的咒杀。
那是给当局的恫吓,但同时也是给真正的温特的邀请。
“两天前,有一个人来这里找到了我。”温特这样说道:
“无论怎么看,那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年龄在七十左右的老人,就连行走都很困难。”
但温特知道,那是凯恩的又一重生命。
林地祭司需要温特为他做一件事情,而他向这位前第九局长给出的价码,就是那个蛇缠树仪式。
那么又有什么东西,是只有第九局的创设者才能给予的?
公国的最高机密——破解那座王冠禁制的方法。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温特说:
“但我没有给他。”
“……为什么?”柯林对他的选择感到惊讶。
毕竟温特已经沦落到这种境地,过去的一切对他来说,应该都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
“因为我不是叛徒。”
温特不在意地轻声说道,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在黑暗的泥淖中挑选王者,但凯恩显然不会是适合的那个人。
公国唯一的王冠,只能交到真正的君主手中。
…………
…………
两道矮墙隔出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弄,墙顶和沿角聚集了不少肮脏的鸽子,它们已经在这里筑巢。
南希悄无声息地从中走过,没有惊动任何一只在此避难的生灵。她在满目或灰色或斑驳的翅膀之间放眼寻找,最后在一小片干净的空地里,找到了一个衣衫褴褛地坐在墙角的孩子。
南希用手中将军佩剑的剑柄点了点男孩的手臂,后者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
“……你终于来了。”男孩用手指揉着自己的脸说。这是一具残疾的身体,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我已经完成了约定的事情。”孩子说,声音稚嫩,用着成年人的口吻:
“接下来,就该由你来为我做事了。”
南希没有开口回答什么,但她正是为此来到这里的。
时不时有人从巷口慌乱地跑过,这里距离达纳罗的法院很近。法院内离奇的大规模死亡在周围引发了比想象中更严重的混乱,视线越过矮墙,甚至能看见不远处的天空升起了几道浓烟。
凯恩之所以将咒杀术导向法院,是因为他和南希之间的合作。作为这场深有默契的互助的结果,南希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大法官,而她所做的不过是提前切断一部分以太,阻止灵体确认咒杀术的现实落点而已。
但南希也没料到当局已然癫狂到这种地步,甚至为了一线虚假的希望,就不惜动用效力最强的咒杀。所以这场袭击会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并非如她所愿。
但即使这样,南希也并没有产生伤感或者自责的情绪,甚至因为对方是安赫人,还隐约有几分快意。
毕竟在她的生命中,已经不知目睹多少比这惨烈得多的场景。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而温暖的味道。匍匐着的鸟类的体温,潮湿的羽毛,以及粪便发酵的气息,但男孩周围的一小片空地却很干净。
一只肥硕到似乎退化了翅膀的白鸽正在啄食地上的臭虫,即使腥臭肮脏的食物已经从它小小的胃袋溢出到咽喉,却仍然在拼命地啄食着。它身不由己,男孩也没有办法阻止,所以只能温柔地抚摸着白鸽的翅膀,以表示聊胜于无的抚慰。
“它们本是林地里自由自在的精灵,啜饮圣泉,啄食橡果。但在这遥远陌生的异乡,没有人在乎这些可爱生物曾经有多么高贵。”
“在这里它们只是奴隶,工具,和消耗泔水的猪狗也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