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到扎尔·温特之前,柯林也曾想象过这个人会是怎样地穷凶极恶。
毕竟他为了力量,甚至可以向着往昔部下挥下屠刀。
第九分局是温特在战时一手建立的,也是他在战后一手毁灭的。
因为他的背叛,埃德蒙德大公不惜代价地发起追捕,但结果这场追捕只持续了一个月就只能被迫结束,因为就在那短短不到一个月里,第九局近半数的精英就被温特亲手葬送了。
也是从那之后,这个曾经名震同盟的警探部门才变得一蹶不振,再也不堪大用。
那场追捕是公国当局永远不愿提及的旧伤,所以中央情报处掌握的材料极为有限,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描述。但仅仅从这些简要的说明中,已经可以窥见扎尔·温特是一个多么凶悍的人。
毕竟那些被他杀死的,应该都是温特自己栽培的部下,甚至还包括他一手带出的学生。
这个人残忍无情,实力也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所以柯林没有想到,温特本人看起来竟会是如此的……
如此的普通。
此时这个凶徒正斜靠在布沙发上打盹,仿佛没有察觉到柯林的到来。
他的身上盖着一层脏到看不出原色的毛毡,地板上还放着皮水壶,和原本用来包食物的牛皮纸袋。
温特的头发应该几年没有理过,几乎结块,灰色的胡子倒像刚刚剃了一下,剩着薄薄的胡茬,让他的整张脸显得更加敦厚无害。
无论谁看了这幅场景,都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偷偷闯进空宅里过夜的流浪汉,已经很习惯在沙发或公园长椅上过夜的那种人,整天被棍子驱赶,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会被野狗咬死。
但就在他身边的不到五米处,却违和地伫立着一座封存了尸体的透亮冰棺。
冰块仍散发着寒气,吸收着周围的热量,却丝毫没有要融化的迹象。地板上干燥如初,不见一丝水渍。
温特的头往下顿了一下,就像打了个瞌睡。这时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看向陌生的来客。
“几号了?”
他理所当然地问,就像问室友现在是几点一样。一开口,就一股浓重的酒酸味从喉咙里冒了出来。
“二月十五。”柯林看着他说:“周四”。
温特揉着太阳穴,纾解着因醉宿的头痛,可是他微张的灰眸里却依然清明:
“来得太慢了。”他说。
“什么?”
“我在这等了你们九天……只有你一个吗?”温特看向柯林身后,接着又注视着柯林,目光微微有了变化:
“你是第九局的孩子?还是从那个戏院里出来的人?”
“都不是。”柯林说。
意料之外的回答,温特因此微微一顿,但神情不见有什么变化:
“中央情报处吗……”
温特离开公国权力中心多年,早已不清楚达纳罗上层的局势变化,他略带一丝感怀地说:
“如果是三年前,我的人根本不用了这么长时间就能找到这里。”
柯林看着他没有说话,稍微感到一丝异样。这个人在缅怀什么?毕竟终结第九局最鼎盛年代的,不正是你自己吗。
接着,柯林的注意力再次被那座冰棺所吸引。明明整个公国最危险的人物就在眼前,他却没有表现出多少畏惧和忌惮,只是无言从对方身边走过,而温特似乎也没有感到被冒犯。
站到被冰封的尸体面前,柯林仔细打量起来。
尸体脸上丝毫不见惊恐,安然地闭着眼睛,就连脸上皮肤都没有变色。但他的身上不知为何换回了盖卢林地的传统衣饰,一种利于在灌木之间行走的墨绿色短装,胸前还有藤条编成的饰品。
“是你杀了他吗?”柯林一边观察着,一边问道。
“如果是我杀了他,就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温特外貌邋遢,语调却平稳而有耐心,就像一个老师在给学生讲课一样。
“可把他封进这层冰棺里的人是你吧。”柯林说。
这些冰晶显然是巫术的造物,这里能维持它们的只有温特。
“如果我不这样做。”温特说:
“现在你们只会找到一滩漏着骨头的烂肉。”
他刻意保存了尸体,换而言之,保存了证据。
这也是柯林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疑惑的地方。
因为温特此时的行为就像……就像是在协助当局的调查一样。
可是。柯林心想,戏院早已经认定眼前这个貌似敦厚的男人就是凶手,毕竟,记叙机关录下了他的巫术痕迹也是事实。
温特拧开军用水壶,咕噜地喝了一口。接着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在柯林微微有些紧张他的动作时,温特开始附身动手卷起自己肮脏的毛毡。
他没打算在这里久留,也不准备与任何人交谈过深。就仿佛他这次短暂的出现完全只是为了转交尸体一样。
在整个公国因他作出更大的反应之前,他必须做完这件小事离开。
看着温特整理自己的东西,柯林又绕着那座冰棺走了一圈,接着皱起眉头。因为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口,就像是被活生生地冻住的。
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