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对死在麦田上的男女,这场战争最初的两位牺牲者。
男人艰难地说完这些话,脑袋就歪倒到一旁,没了气息。
当着那个孩子面,柯林蹲低身体,沉默地折下死者身上析出的红石。
里卡多将枪械拆解收拾到包里,也跟着柯林来到小巷中。那个孩子已经被吓得面无生气,怔怔地看着出现在眼前两个陌生人。
望着这副景象,里卡多忍不住别过头,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别一直盯着我啊。”
他最见不得这类场景,因为会唤起幼时的一些记忆,就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
那时的很多玩伴,都是这种有着不错的衣服,却又一整天脏兮兮的孩子。
半个多月前的那个女人……是死在自己手上的,自己亲手扣下的扳机。
里卡多努力告诉自己,私酒商都死有余辜。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但死亡从来不是死者自己一个人的事。
一个人的死,最终会改变他身边很多无辜者的命运。
这些人始终存在着,只是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甚至自己也曾是受害者之一,但现在,却心安理得地成了加害者。
孩子听到低声的骂,本能地一缩,低下了头。
柯林将采集的红石都收进了单薄的大衣里,继而将死者扛了起来。然后,发现了里卡多的异样。
里卡多本质上是个温存柔软的人,虽然喜欢枪械和帮派,但这些,不过是男孩都有的冲动和幻想而已。
是自己在蛊惑着他,让他一次又一次,违背天性地扣下扳机。
每当这种时候自己总会对他说:“向着染血的利润伸出手的人,早已做好了被我们杀死的准备。”
但这条被他们用于告解的说辞,在今天的事实面前已经失去魔力。
“很难接受的话,你可以换一种思考,也许会轻松一些。”柯林说:
“——即使我们不动手,也会有其他人动手。”
“虽然我们在杀人,但其实救下了更多的人。我们在让这个争夺的过程更早结束,所以,死的人也就会更少。”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拓展下限,不断地让自己的罪行,显得合理。
里卡多微微抬起了头,但眼中却浮起一丝迷惘。某天,这份说辞也许一样会破灭,那么以后呢?下一次,又该怎么逃脱这负罪感的啃噬?
看着他的眼睛,柯林开始意识到,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承受所有罪孽。
更何况这一切本来就是因自己而起。
“如果还是没法接受,那么你就试着这样想吧。”
他起身,示意里卡多带上那个孩子:
“……确实是我的手指扣下扳机,但杀心,却完全是柯林的杀心。”
柯林掂了掂扛着的尸体,迈步朝马车走去:
“要说谁有错,那也都是他的错。”
…………
之后,孩子被交给了一位因受伤而不育的成员照顾。柯林与他接触颇多,知道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而且在战友之间也风评不错。
柯林一次付给了他三百奥里,并且说之后会定期来确认小孩的状况。目前,柯林不希望与那些有教团背景的福利院接触,而且孩子也是目击者,不能放他自由,所以暂时只能这样。
昔日浩大的北部组织,只剩最后一位代理者,想必已掀不起任何波澜。
慢慢地,倒是怎么处理大量的现金,开始成为柯林心中的严重问题。
目前,施塔德机构每天进账两万奥里,其中一万奥里按例交给幕后者X。如今从他那边提供的保管柜钥匙,已经增加到了六把。
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后大家发现,至少要有六个保管柜格子,才能稳妥地将这一万奥里现金全部塞进去。
但怎么处理剩下的每天一万奥里,依然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其中十面额的纸币只是少数,大部分面额在一二左右,再加上更大量的阿斯,每天平均有一万多张纸钞和数万枚硬币。
这里光纸钞的部分就重达十多公斤,只需要五天左右,就能填满一个立方米。
以后,虽然不会将四十万奥里一次全部留在手里,但结合现状,柯林依然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笔钱的样子——如果用它们来铺成二米乘以二米,高五十公分的双人床,那么……大概可以堆成四张。
也就是一片厚五十公分,面积达到四米乘四米的现金海洋,足以让十几个人在上面手拉手跳舞。
看这势头,难道还要专门找个仓库来存放吗?
甚至为了隐藏,将它们当砖块砌成墙壁?
因为贫穷的限制,柯林从来没有想过藏钱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
毕竟,应该也就违禁品商人会持有这么多现钞了。
而如果有什么大额的交易,恐怕还得用货车运钱。
“考虑买下一些赌场,租车行,洗衣店之类的产业。”
柯林比划着,对同样焦头烂额的班尼迪克特说:
“然后试着在账目上调整一下收支……”
“调整一下收支,让这笔钱变成那些产业的资金?”
班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