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季丽安口中说自己已经改好了《婚戒》中的监牢。但在马上要将图纸交给柯林时,却又忍不住缩了回手。
她开始重新检查着炉床以外部分的力量循环,全神贯注,因为紧张无意识地咬起了食指上的指甲,时不时喃呢着一些零碎语句,柯林尝试留神了一会就放弃了,因为听了也基本弄不明白。
修改一个带有大量未知原理的法术,其实也算不上多么罕见的事。世上还有数不胜数的古老法术仍在生效,原理却至今未能解明。甚至就连置换转移之法这样基础性的仪式,也还萦绕着层层谜题。
季丽安之所以从小会痴迷于这些幽深之物,也正是这无数的未知。
大片空白令人迷惘地陈列着,无数违反自然逻辑的元素纠缠在一起。处理这样的法术除了依赖敏锐的直觉,必然还需要丰富的经验。即使对季丽安来说,也未免太早了一些。
“只迁移一下位置,在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经过反复检查,她才慢慢找回了对自己知识的自信。季丽安的嘴角抿出一丝浅笑,半开玩笑地抱怨说:
“如果不是关系着你的人格,这说不定还会是一次蛮有趣的解谜。”
过多的压力也已经掩盖了事情本身的趣味。
“已经确定没问题了吗?”柯林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这不仅关乎我自己人格的问题,还会威胁到你我的生命。
“我保证不了太多。”季丽安正色说:
“但至少在我理解的范围内,它是能动起来的。”
季丽安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柯林所能获得的极限。
柯林点点头,取过了她手中的图纸。
……
……
柯林懵懵懂懂地走在街道上,周围像是施塔德贫民区夜幕下的街道,又有些像是前世年幼时,在夏季夜晚所见的乡间景象。
路边不知是树,还是歪倒的矮楼。影影绰绰地有一些人在走,但不去在意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仿佛没有了脸,柯林只知道那里有一些人在来去,却不知道他们如何走动,有老有少,全是些没有细节的人。
我是在做什么来着?当他开始这样想的时候,那些树和矮楼已经接二连三地燃烧起来。从楼座和树墩上生出的火苗向道路挪动,变得像某种传染病一样,迟重地爬过街上那一具具影子的身体。但身处人群中的柯林,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不知谁的惨叫声尖细地滑过夜空,就像有流星忽然坠地。贴在眼前的又一个人影垮塌下去,火苗从柯林的小脚趾上开始舔舐,只是痒痒的,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柯林开始望着流星落地的地方若有所思。
然后他渐渐地松了一口气,想起来自己刚做过入梦仪式。
仪式的大部分操作,充其量不过是将手臂压在胸口之类更容易让自己做梦的小把戏。真正的困难在于回忆起自己在做梦的事实,以及控制自己退出梦境的时机,这些暗示几乎全部交由仪式辅助完成。
他抬起头看天上的那片星空,正好与自己的生命丰饶所表现成的点点星辰相对应。
所以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自己的心内海。
在梦中这样看来,心内海就像是梦境与现实相通的接口。
借道梦境这样不完全的形式,自己多少潜入了深层意识之中。
当柯林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周围的景象似乎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更明确的记忆取代了那些含糊不清的景象,这里彻底变成了前世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乡村。他稍微调动意念,漫街火焰就被扑灭了。小街上的人影已经不止去了哪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做起了关于大火的梦。
似乎有凉爽的晚风从头发间吹过,让他微微振奋,情绪在梦中似乎极易受到影响。四周是被童年记忆夸大后的景象,配色老套的广告牌里装了灯,还有盖着棉被的冰柜。但他已经顾不上怀恋什么,毕竟已经身处梦中,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做的尝试,就是复原前世某部电影中的经典镜头——将整片大地都铺卷起来。
随着他意图的聚焦,地上厚厚的落叶似乎稍稍动弹了一下,但却没有出现柯林想象中那么夸张的景象。虽然失望但柯林却并不意外,因为他也明白想要完美控制潜意识,是几乎不可能的。
如果不经过训练,也很难凭空在梦中组装出没有在现实体验过的事物或感受。
柯林开始回忆自己使用信息素后,血液中激发物浓度激增的感受。不一会儿,热量就开始缓缓从皮肤下渗出来。
原本,如何将复杂信息带入到梦境中也将是一个难题。因为即使将信息完整记忆下来,在梦中也可能经过潜意识的加工而变形。越是复杂,就越难被回忆。
但是柯林却忽然想到了,可以利用心内海记录下季丽安准备的图纸。
他抬头看着夜空,其上的八万个光点,正一一描绘着图纸的关键节点,配合以柯林自己的记忆,就可以在梦境中还原出《婚戒》中的设计。
而用于建造的材料,就是脚下的这片大地。
“心之壳”的称呼同样是一个笼统的比喻,它是对阻碍人类扬升的所有因素的总称。
而其中最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