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齐光以为老爷子又犯糊涂了,瞧了眼余幼容的脸色,连忙纠正他,“爹,这是念安的女儿,你再仔细看看,念安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念安?”
因为霍齐光的这几句话,本来挺清明的霍老爷子真犯糊涂了。
他歪着头看了余幼容好半天,原本有神的眼睛也黯淡下去,嘀嘀咕咕,吐字更不清楚了,“这不是念安的朋友吗?明明是啊——我记得叫——”他拧着眉想了许久。
“对了,叫无霜——”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轻极轻,半晌又看霍齐光,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念安呢?怎么不见念安?”
霍齐光尴尬的朝余幼容笑了两声,“几年前你舅公便不大认人了,有时候连我都认错。”
“嗯。”余幼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无能为力,有些病她能治,例如中毒和内外伤,但有些病——她拉了张凳子坐到霍老爷子旁边,乖乖巧巧的唤了声,“舅公。”
霍老爷子的反应要比正常人慢很多,就在余幼容觉得他不会回应自己时,他突然慈爱的拉住了她的手。
干枯粗粝的手掌像生命枯竭的古藤,不舒服却很踏实。
“叫错了,是舅舅。”说着霍老爷子又朝门外望去,“你娘呢?是不是又去找余平那小子了?”
霍老爷子哼哼两声,语气颇恨铁不成钢,“都快成亲的人了,怎还叫你娘操心?”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后,霍老爷子靠在榻上睡着了,霍齐光和余幼容将他扶平躺下盖好被子便出了房间。与房间里的清冷不一样,院子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霍齐光跟在余幼容身后搓了两下手,努力找话说,“你舅公看到你高兴,他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还都是些二十年前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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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余幼容前脚一走,冯氏说的更起劲了,什么她母亲未成亲便生下了她,到现在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甚至害得他们余家沦落到河间府。
结果呢!她小小年纪不引以为戒,也学她母亲那样勾三搭四的,私自便与男人定了终身。
大明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未婚生子这样的事还是于情于理所不容的。
余家当年突然从京城搬去河间府,当时这些亲戚便就觉得奇怪,奈何霍家这边口风紧,什么都问不出来,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如今被冯氏重新提起,他们已经认定余家之所以急急忙忙偷偷摸摸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离开京城。
就是因为余念安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怀了身孕。
这样的禁忌话题是姑姑婆婆们最爱听的,于是乎一群人围着冯氏问东问西,猜测着那个让余念安怀上孩子的是谁,差不多把那一辈的人全猜了一遍。
好不热闹。
聊完了这些,话题一转,姑姑婆婆们又顺势聊起了一旁温婉恬静的余泠昔,无非是生的好样貌,可许了人家之类的。
说着说着自然而然要说到满院子的兰花,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又酸又妒的咂舌,“泠昔定许了个不错的人家吧,要不然哪买得起这么多兰花?”
“是啊,我刚才可听说了,这随随便便一盆就要百两银子呢!”
“我夫君说最贵的那盆报岁兰价值千金,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啊!”这名妇人说着凑近了余泠昔。
讨好且谄媚,“泠昔啊!以后有什么好处可千万别忘了婶婶啊,都是一家人不是!”
兰花?什么兰花?
冯氏和余泠昔这时才注意到庭院周围的多盆兰花,她俩心中先是迷茫,很快便想起上次在霍家门外闹时余幼容送霍齐光的那盆一千两黄金的蕙兰。
当时冯氏还差点摔了那盆花呢!
阳光正好,余泠昔却突然觉得手脚发凉,她扯了个不怎么自然的笑,试探,“你们怎么知道——兰花是我——”
她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已有人等不及抢先回答她,“你表舅都告诉我们了,是他表外甥女送的贺礼,不是你还能有谁?那个朝三暮四不学好的野种——野丫头吗?”
说话这人一副你就别瞒我们了,我们什么都知道的神情。
怀疑是一回事,确认又是另一回事,此刻余泠昔的脸已经煞白一片,难怪——难怪她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对。
原来——
她紧紧攥着拳头,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就在她准备甩袖离开时,冯氏连忙拽住她又是使眼色又是含糊其辞的道,“瞧你们一个个说的,我们泠昔不是那样的人。”
顺利留住余泠昔后冯氏继续说,“实不相瞒,我们泠昔跟当今太子殿下还有些交情呢!去过皇宫,还见过皇上。”
什么?
皇宫、皇上、太子殿下这几个词单拎一个出来都足够震撼,何况还是同时出现?
对于京中的人来说,皇家很熟悉又很陌生,他们是天子脚下的子民,时不时的总能听到一两句从皇城里传出来的事,真真假假,无从论证。
然而仅仅是这一两句不知真假的事就足够他们茶余饭后议论上好几天的了。
如今听得余泠昔竟然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