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
黑曜石的高顶,清一色的魔导水晶灯。
仇酒儿很熟悉这里,可心情却变得黯然伤感;从巨大的软床中爬起来,仇酒儿揉了揉太阳穴,随即四处勘探起来。
这里是梵魔塔的第九层,她过去的寝殿。不出意外,外面就是她的故乡‘梵魔城’了。
就算是灵魂世界,她也不想回到这里来啊!
“您醒了么,是用餐的时间了,圣女殿下。”
仇酒儿吓得一激灵,立即弯腰躲在床沿下偷偷看去:阴幸正推着银质餐车款款而入,一如儿时朝夕相伴的场景。
“阿幸?”
一出声就暗骂自己蠢,仇酒儿捂着嘴又朝床下靠了靠。可阴幸无所察觉般将菜肴端上小桌,柔声介绍道,“今天的早餐是……”
怎么?她没注意到我?!
对于灵魂世界里的人而言我是透明的?可这儿是我的世界啊!
仇酒儿站起身,朝阴幸严肃道,“阿幸,我在这里。”
“……以上,祝您用餐愉快,我先去为您准备今天的服饰了。”
屑特,果然我是不存在的。
这时清脆铃音响起,仇酒儿连忙追上滴溜溜逃远的凶铃神器!可这儿不是视野开阔的天剑峰顶,凶铃在冗长复杂的廊道间连拐几道弯,仇酒儿当即就迷失了。
铃声没走远,可回音大大干扰了感官,天知道它跑哪去了!指尖焦虑地划过墙壁,窈窕的身影在高塔的第九层里徘徊着。
“伊尔,你在吗?”
下意识收住步伐,仇酒儿从冰冷的墙壁后向外偷窥:
“你今天要和我去塞壬魔导学城的,伊尔?还没准备好吗?”
俊俏少年熟稔地拉开伊尔黛的寝殿大门,与阴幸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世上会称呼伊尔黛为‘伊尔’的人只有一个——玉冰的亲弟弟,玉泽瀚,玉氏派往圣教的质子。
仇酒儿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玉冰呢,这两兄弟长得太像了!尤其是玉氏祖传凤眼,简直和玉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铃、铃、铃……”
不好,凶铃跑远了,现在不是念旧的时候!
仇酒儿踩着环形台阶一路向上,气息愈发紊乱,这要归功于梵魔塔没有尽头的阶梯。
第十层是她父亲,圣教圣王办公居住的地方,不过凶铃没有停留的意思,一直在垂直升空。
“做不到?那就不需要他了。去转告他,成功和死,只能选一个……”
“卸掉胡奇的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什么?你说他‘完成了任务’?呵,他完成得太难看了,记住,圣教需要的不是‘合格’,而是‘优秀’。”
一群手执文书卷轴的高官匆匆路过,为首的是着装雍容的男子;短发利落,鼻梁挺拔,薄唇诱人。
凌厉、沉稳、强势;如果他能年轻个三十岁,一定也是君玄卿、玉冰那般冠绝天下的美男子。
“啧。”
仇酒儿只停顿了半步就立刻继续抬步了。都不需要看,那男人必是圣王‘伊西斯爱德格’,她不要太熟悉这无情的声音了。
乳白色的短发和高贵的宝石红眸子还是映入了眼帘;仇酒儿烦躁地拉了拉自己的黑红色长发,故意将头偏了过去。
“呼——到顶层了……”
足足三刻钟过去了!还好年纪大了,换作幼时的自己,一个时辰都爬不上来!
凶铃悬浮在观星殿上方,被五六个造型迥异的肌肉男雕像围住,意义不明地晃动着。铃音也没有刚开始时柔和了,粗糙得聒噪。
“所以现在要建点什么,宣布题目?神器前辈!……是要我自由发挥吗?”
遗憾的是凶铃毫无作为,与它在玉冰灵魂世界中的表现截然不同。
仇酒儿仔细打量过观星殿,在确认很难攀登上去后,烦躁感骤升;她不再盯着凶铃看,抱胸转向更广阔的景色。
是她记忆中的梵魔城:纵横分明的整齐街道、军容振奋的巡卫队、礼貌疏离的住民……
一座拥有强烈性冷淡风格的大都市,让人感受不到热情,甚至连交谈都忍不住放低声音。房屋皆是方方正正的铁块楼,尽管每幢都有精美的雕刻修饰,给人宏伟而精致的观感,可惜沉重肃穆之感更甚。
整座神陆没有第二座梵魔城了,齐全的魔导设备布置在每一条街道上,从灯具到供水,就连送信的小差都踏着魔导飞梭穿行在路上。
城市的边缘一望无际,灯光取代了月光,在街道上画满了横横竖竖的井字;远眺尚能见到城楼长墙上一横排长矛兵士……
这就是我的灵魂世界吗?与记忆中的梵魔城一模一样。
“铃、铃、铃……”
“唔,好刺耳。”仇酒儿半掩双耳,喃喃自语,“我的世界就只有梵魔城吗?我以为……至少会有暖冰殿的。我受够了这些莫名其妙了......我放弃试炼!送我离开!”
如果懂得精神力运用之法,至少也能和凶铃沟通了。
“要我帮你把它驱逐出去么?”
脚下传来未知声音,仇酒儿一惊,猛然横移防御!
阴影中涌出大团淤泥,翻涌着攀高,最终定格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