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这杏花翩飞的季节,倒似冰渣消融风中,灌入行人衣襟内,那迷蒙的眼眸里,倒映出冰雪凛冬来。
郭和立于晦暗烛光之下,一张脸被阴影隐去大半,只见他唇角微抿,看不清神色。
“任你处置。”
此话一出,阴森的牢房内,激起一阵骚动,铁链的摩擦声回荡在四周,更显死寂。
姬浮玉一手执扇,漫不经心地说着,那温润笑意下,又似冰河流淌,不掺半分温度。
“多谢…”
…………
少顷,牢房内只余郭和一人,他一身素黑,周身无一处装饰,寡淡无欲。
只见他徐徐抬手打开牢门,步履不紧不慢,不作任何情绪。
被铁链锁住的王公公和一众侍卫盯着他缓慢走来,皆面露惧色。
“乱臣贼子,你这是要造反?!若被皇帝知晓,你也别想……”
话语未落,一阵刀光剑影,王公公的头颅便滑落在地。周围的侍卫见状皆是一惊,面色陡然煞白。
“郭大人饶命啊,小的们都是奉命行事,血洗郭府实在无奈之举,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
“无奈之举?”
郭和敛眉轻笑,一改往日澄澈少年的模样,阴沉难测。
“呵…”
一抹鲜血突然溅上墙壁,刺红可怖,见者皆触目惊心。
“尔等手刃的皆是无辜之人,沾满了鲜血的手,又有何资格谈‘无奈’二字?”
良久,郭和才扔掉手中染血寒刀,烛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摇摇曳曳,隐没在黑暗深渊内,不复归来。
…………
又是一日清晨,天还未亮透,远处的层云尽显灰白之色。
那牢房内的十几具尸体早已被处理,不留一丝痕迹。
杏子烟一身素色长裙,轻纱蒙面,踏步于街坊间,在她养伤的这段日子里,自是不通晓京城又发生了何事。
“诶!你听说了没?户部尚书郭明义死了。”
杏子烟执药的手一滞,半个手臂僵在了半空。
“姑娘?”
杏子烟被呼唤声拉回了思绪。
“姑娘,找你三两银子,此药需小火慢煎,方能发挥药效,你可记好。”
“有劳。”
杏子烟收好银两,改了去姬府的方向,向着那醉仙酒楼去了。
此间酒楼,座无虚席,四周交谈甚欢,祁国的大半情报,多由此出。
“你说这郭和为了不让皇帝起疑,为了不丢掉顶替他爹职位的好机会,竟然以一封奏折揭发了他爹的种种罪行……”
闻言,在座的皆是一阵唏嘘。
“随后祁皇便下旨赐死了郭明义……”
杏子烟执杯的手又是一顿,她俏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疑惑,户部尚书郭明义乃一代贤良,又怎么会…被冠以种种罪行?
“既是处罚郭明义一人,那前几日…郭府为何……”
众人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时竟缄默不语。
那日郭府的凄厉惨叫声依旧萦绕在他们的耳边,朱门淌血,直流入大街,腥红气味,几日不息,冤魂飘荡,行经路人皆背脊森寒。
“据说是那王公公被郭府堆积的财宝迷了心智,再者他为虎作伥惯了,便让侍卫血洗了郭府,怎料……”
讲话的人突然停顿,四周便有人急不可耐起来。
“随后怎样了?你倒是快说呀!”
“怎料一女眷慌乱逃跑时,打碎了油灯,府内一行人,除郭和外,无一生还。”
语毕,在座的皆是感叹世事无常,且不说贤臣郭明义究竟是如何被诬陷的,这世间的事,又有几分真假?所言未必是真,所见未必是实,只一句,哪怕心如明灯,你我又能如何?
杏子烟微抿茶杯,望天边灰白,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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