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后趔趄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尔后再伏身上去,确实听到里边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
这大缸里竟然有人?
我壮着胆子,搬着上方的黑陶罐子,缓缓的挪动开来,还别说,这盖子挺重的,也都是一体烧制的陶罐,罐壁很厚,搬开的一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那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加上霉菌的气味,当我举着手电筒朝着缸里照射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东西将我浑身一抖,手电筒都险些掉在了缸里。
缸中一个满头枯发的脑袋,正在缓缓的往上抬着,那头发如同稻草秸秆似的,坚硬干枯毫无光泽,但他抬起脑袋与我对视的瞬间,我咽了口吐沫,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那人眼窝深陷,脸皮往下耷拉着,不知多少年纪了,脸上几乎没有了肉,脸皮之下就是面骨,且苍老无比,肌肉松弛下垂严重,甚至连嘴唇都下垂了,他深邃的眼窝之中,那眼皮上都布满了皱纹,在微微睁开的眼皮下,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只有眼白,看起来像是两颗乳白色的石灰球。
他身上长满了树根藤蔓,从他的胸部,腰部,背部,双臂往缸底延伸,而缸底那些树根藤蔓则钻出大缸,蔓延在整个屋子里。
我举着手电筒再往下看的时候,发现他自腰部以下是不存在的,他的上半身就放在了一节树桩上,严格来讲不是放在树桩上,是长在了树桩上,他的上半身与那树桩融为了一体,生长的地方严丝合缝。
此刻,他嘴唇微微颤抖着,仰着头说:药……药……
他的声音很微弱,也就是这房间里很静,我才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他太老了,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岁,但他老的似乎只剩下了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就连说话的时候,腹部的收缩频率都特别小,好似稍微用力说话,他的呼吸就会跟不上。
我咽了口吐沫,小声问:什么药?
“药……药……”
他一直重复着药字,可就是不说什么药,我想了半天,难不成这就是宇兴运通公司高管的先祖,也就是他的太爷爷,清末民初当买办,给洋人跑腿,开育婴堂,总之为了捞钱而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恶贯满盈。
我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这个老宅子里,一楼只有这两间房,外边没什么东西,里边只有这一口大缸,并未藏匿其他物品,看样子不像是藏药的地点,难不成魏腾飞说错了?又或者说,他压根不知道这种绝密消息,他也是被骗了?
转念想想,也不对,这个长在树桩上的人百分之八十就是宇兴运通高管的太爷爷,按理说,这可比那些药珍贵吧?魏腾飞连这个地方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藏药的地方呢,他肯定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借我之手除掉高管的太爷爷,让这老不死的,依靠邪术存活的老东西彻底弄死。
这样一来,高管的怒火自然要发泄到我的身上,他会不遗余力的攻击我,埋伏我,整个事情的重点就倾斜到我身上了,到那时就没人在意他魏腾飞的妻儿了,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但话说回来,即便眼前这个长在树桩上的老人恶贯满盈,跟我没关系,我犯不着去惹他,我干掉他,那这份高薪工作我就没了,虽然跛子师父也存了很多钱,但我不会花他一分,暂时我还不想失业。
想了想,我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好自为之吧。
当即我搬起陶瓷盖子,正准备在盖上,忽然又听长在树桩上的老人说:帮……帮我……找……药。
我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你要吃什么药,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实在帮不了,你再多忍一会吧,等你家人来了就给你带药了。
他还想说什么,我没再搭理,这就将陶瓷盖子盖上,转头出了房屋,顺着院子里的楼梯上了二楼查探了一番,除了破损的家具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这里根本不是藏药的地方,也就是说,魏腾飞错了,要么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么就是他被人利用了,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他临死都在利用我。
我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这就跳下围墙,快速消失在了兵工厂家属院,一口气跑回客运站,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忐忑,我总感觉这一次的事情很古怪。
等我发车的时候,苏晴已经等候在车上了,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我上了车之后,刚坐稳,手机就响了,听声音和震动应该是一条短信,我没在意,这就继续开车,一口气开到八龙山终点站的时候,苏晴去休息室,我蹲在门口抽烟的时候这才掏出手机。
可这一看不打紧,我整个人当场就傻了。
这又是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的短信,严格来讲,这应该叫彩信,带图片的,那图片就是被打开盖子的大缸,缸里那个头发干枯如稻草的老头,歪着身子,脑袋顶在了缸壁上,显然人已经断气了。
下边还附了一句话:你杀死了高管的太爷爷。
我连忙回道:不是我!我没有做任何事。
很快,对方就给我回复了一句,用瓮中尸树续命肉身,不可见光,想想你做过什么。
原来那不是大缸,那是一口瓮,此术名为瓮中尸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风烛残年的人来续命的,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