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实在是太缺钱了!
国家养兵百万是需要钱的,每年大明的军饷支出便需要白银数千万两,这还不算军需、武器铸造等等的费用;但这些钱是万万不能省的:历史上的明末农民起义,其领导者与骨干大多出身不是农户而是兵籍,农民起义军中的大量人员与主要的军事力量(尤其是崇祯后期)根本就是“大明士卒下岗再就业”,而大量农民起义的直接原因是明军士卒讨薪的失败导致的兵变:在崇祯后期经常出现上个月还是勤王的官军,下个月就因为欠饷、朝庭又不给返程路费而直接不得不起义的案例。
除了兵饷外,朝庭赈济流民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每年也有百万两,现在天灾不断、战事连年,百姓流离失所,如果不赈济,流民会变成新的人祸。
移民的安置也是一笔支出,山东移民入朝所用的物资全部都是由朝廷发放的;为了在四川、贵州两地实行改土归流,也需要大量的资金去安抚配合的土司,并且为了保证地方的稳定,朝廷又决定迁湖广、河南、陕西三地汉民移民川、贵,以保证两地的人口比例,安置他们又是十数万两的白银。
如果再算上政府官员的开支,宗室指出以及维护皇室生活的开支的话,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一大明政府事实上是已经处于赤字状态了,所以现在必须开源节流。
而开源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需要法律和制度的维护;但是现在朝廷急需钱,所以也需要干一些短平快的生意一一抄家灭门这种一锤子的买卖再适合不过了!而商人既有钱又没有政治地位。
以上就是朱由校派魏忠贤去打击晋商的原因,他也一直不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稳坐钓鱼台等待着魏忠贤把银子带回来。
但现在魏忠贤这斯正带着哭腔跪在自己面前,哭诉着自己的经历。
“皇爷,您是不知道啊,奴俾真的受了好多苦啊。那些商贾,明面上恭敬,却在背地里搞鬼。奴俾的人一出了城,就在野外被劫杀了。皇爷啊……”
朱由校坐在椅子上,用右手撑着头,以带着玩味的目光看着魏忠贤的表演。
正常来说,魏忠贤到了山西之后应该和当地的文武官员联系,施展淫威,借助地方政府来罗织豪门大口的罪名(虽然他们本来就不干净,但是罗织罪名还是比调查要容易的多),之后对他们一个个威逼利诱,广收贿赂,然后带着银子返回京城。
但魏忠贤到底是怎么做的呢?他什么也没做:到了山西之后,他就直奔大同,随后再也没出过城,除了向当地的官员收些贿赂、搜刮了些民脂民膏、强占了几个土豪的田地外,一直到回京向自已诉苦前就没了动作。
以上种种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权宦应该做的事情,并不是朱由校想让他做的事,显然魏忠贤有自己的小心思。
朱由校看问了在地上嚎啕大哭、卖惨的魏忠贤,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寒意。
魏忠贤则借着趴在地上的动作,趁着擦眼泪的机会,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魏忠贤这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是个聪明人,一个知道以史为鉴的聪明人。
明代锦衣卫指挥使首任毛骧,制造胡惟庸牵连大案,最后为平息众怒而被杀头。
第二任蒋瓛,蓝玉案之后也被赐死。
景泰年间,卢忠指挥“金刀案”,装疯卖傻才保全性命。
所以魏忠贤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做黑活的,很难善终,当自己没用的时候,主子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抛弃,以安抚他人。所以他不想只是作皇帝的黑手套,他想让皇帝给他作背书,把皇帝拉下水一一但黑手套的意义不就在于“做脏事,然后去死”吗?
朱由校心中有了些怒气,魏忠贤的小心思他又怎么可能不晓得:但是什么让你魏忠贤觉得自己有选择的余地?不想做黑手套,以后因为某些见不得光的事而死,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现在死呢?
鹰犬不听主人的话,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合格的皇帝是一种刻薄寡恩的权力生物。
朱由校觉得自己似乎对魏忠贤太好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丝可以和自己讨架还架的错觉;或许应该让锦衣卫刺激下他了。
“够了!”朱由校大声喝道。
魏忠贤则是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爬起,止住了虚弱的眼泪与干嚎。
而在这对主仆各怀心思的同时,枢密院的宴会气氛也是达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