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八月六日,天气阴,秋风透露出了一丝的寒意,不过此时在室外如果时间不长的话感受更多的应当还是凉爽而非寒冷。
枢密院年轻的官员们就并不怕寒冷,天蒙蒙亮时就聚在西苑的东南门入口等待着皇帝的召见了。事实上,他们昨夜睡得也并不好,虽说“庞辱不惊”是儒生们所追求的,但是如果有很多人都追求一个东西,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大部分人都缺少这个;在这些年轻人在收到了调入中央的命令时,那一个个简直是“范进中举”的真人版,而现在知道皇帝要召见自己后,最客观的形容他们的词恐怕是“弹冠相庆”。
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喜上眉梢、手舞足蹈,甚至有人激动得彻夜未眠,现在正顶着黑眼圈站在西苑外面,乱糟糟的、三两成堆地聚在一起,两眼可怜巴巴地紧盯着西苑的大门。
日出时分,大门终于露出了一丝缝隙。
看见西苑的门打开了,枢密院的预定年轻官员们立马停止了讨论,按照原有的品级大小与年龄老幼排列成两行,看起倒挺像那么一回事。
不多时,一个身着缀补青贴里、头戴三山帽的小宦官带着一队侍卫走了出来张慎言站在两店官员中较靠前的位置,他仔细地观察小太监衣服上的补子,看来这小宦官的品级不低,还是个“太监”,当得上称一声公公,这表明皇帝对自己等人还是蛮重视的。
为首的小太监看向众人,面带微笑:“诸位大人,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就由咱家引路吧。”
当然“朱由校等候多时”,那纯属屁话;因为这家伙才刚醒没多长时间,正在吃早饭呢。只不过他自己睡得这么晚才起,让大臣们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这种话如何都说不出口,,所以这个小太监也就用了一下春秋笔法,而众人也都接受了这个说法,当做无事发生,好像他们也才刚来似的,毕竟不接受也没办法。
跟着小太监的指引,众人终于进入了西苑,头一次见到皇家园林,大家都十分的好奇。不过对于杨嗣昌这种有着极高的政治敏感度的高官子弟来说,他最好奇的反倒不是西苑的样子,而是皇帝为什么要在西苑召见他们?
西苑虽然是皇家的园林,就在皇城的西方,属于与大明权力政治中心极近的地方。但这里毕竟不是朝廷的正规场所,在西苑召见自己等人,确实会有皇帝的亲近之意;但如此一来,恐怕就显得太不正式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一一杨嗣昌对皇帝的如此做法心中还是颇有微词。
毕竟到了明代,皇帝的私臣已经极少了,而且为朝廷诸公与士林所轻贱,而自己等人是大明朝廷的大臣,第一次召见,就在这么非正式的场合,恐怕不太合适。当然,这家伙也就只敢腹议了,若是真的说了出来,那多半是大不敬。
就在杨嗣昌在胡思乱想时,小太监已经把他们带到了皇帝召见的地点一一北海的一艘船上。
这个地点是朱由校的主意,事实上他并不怎么喜欢坐船,倒不是因为“大明皇帝易溶于水”这个段子,而是单纯的因为他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有晕船的症状,不过似乎他前世晕船是生理上的,而在今世是心理上的原因所导致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与晕船相比,他更不喜欢“隔墙有耳”,大明朝的皇帝有锦衣卫来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而许多朝中大臣也都通过贿赂宦官等手段来了解皇帝的动向。朝廷中有不少势力都想办法往朱由校自己的身边掺沙子,以扩大影响;或者了解朱由校的所好的,以求圣心眷顾。
杨嗣昌、张慎言、孙传庭等十余人依次登船,进入了船屋中,让这个本来就不是特别大的空间,现在更是拥挤狭小。
众人山呼万岁,朱由校扫视了一眼,“免礼,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