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曲弹完,游光蒲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姐姐是袁州人?”
梁杏杏微微点头。
“那为何要弹故乡曲?”
梁杏杏低头抚摸着琴弦,半晌反问道:“你还想听什么曲?”
见她如此反应,游光蒲也没有逼迫,随口又说了几个曲名。
琴音再次响起,萦绕在极乐馆永无止境的夜晚里,沦为粗俗男声和求饶女声的合音,直到晨曦洒落人世,才逐渐停息。
等到游光蒲醒来时,已经快到晌午了。
她从桌面上抬起酸痛的身子,发现屋内的人早就没了踪影,只余下案桌那张孤独的七弦琴。
……唔,她什么时候睡着的?梁杏杏人呢?
游光蒲伸了个懒腰,拍干净衣服上的点心屑,起身朝那张琴走了过去。
等走近一看她才发现,那琴下面压了张字条,写着几个字——赠予有缘人。
什么意思?梁杏杏不要自己的琴了?
游光蒲感到有些不对劲,立即转到案桌前仔细探寻了一遍,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些东西。就在琴的侧面,有一个可抽拉的木板,移开之后里面藏着三十多张弘顺宝钞。
她看着手里这些高值宝钞,不禁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梁杏杏的存款数额巨大,而是因为这些宝钞,都是伪品。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贺宴清曾在昭狱里说过的话。
“陆芝华身为宝泉局大使,高价贩卖报废的低值铜钞版,再通过‘挑剜裨凑’的手段,以真作伪……造出高值的弘顺宝钞,流通于市场。”
莫非这件事,和袁州有什么联系?
游光蒲将宝钞重新塞回琴内,捏着那张字条转身就要去寻人,谁知一开门就撞到了人。
“哎呦,是哪个不长眼的?!”
游光蒲抬眼一看,竟是昨晚那个带头要关她的粉衣女人。
那女人叫赛月,她见开门的是游光蒲,表情有一瞬间的心虚,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还没饿死呢?”
游光蒲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你来干嘛?”
“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赛月自顾自地迈进房内,一双眼睛精明地扫了一圈,“杏杏是我好姐妹,我自然是来帮她整理东西的。”
游光蒲才不信她的说辞:“她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你来收拾?”
赛月一甩手帕,故作惊讶:“你还不知道呢,她已经去准备了,为了今晚的那位贵客。”
游光蒲心中的不安更甚:“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来?”
赛月好似听到某种笑话,掩帕偷笑,“还回来呢?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见游光蒲逐渐苍白的面色,赛月忍不住笑的更为恶劣:
“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
“她伺候的可不是什么善茬,反正是注定要死的命,倒不如把遗物给我,我还能去卖个好价钱~”
听完赛月的话,游光蒲不禁感到一阵胆寒。
从她的做法看,这种事显然早就是约定俗成的了……明明是同一处境的女人,却对彼此的死亡如此麻木,一边同情,一边庆幸,然后为了存活下去泰然变卖对方的遗物。
这里不是青楼,应该是地狱才是。
“……不,她会活下来的。”
在赛月恶意的目光中,游光蒲冷不丁补了一句。
说罢,她伸手将赛月推出了门外,对方显然被她气到,还不甘心地吼了一句:“这可由不得你!”
送走赛月,游光蒲思考片刻,将梁杏杏的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才安心走了出去。
躲过了几个迎面来的女人,游光蒲悄声下了楼,这个时间段下面的人并不多,大都是昨晚留宿的客人还未离开。
她找准时机摸进一间房,见地面一片狼藉,男人和女人正在睡梦中,便将混在一起的男人衣服找了出来,换到自己身上。
幸好这件衣服并不是多么出众,她穿上身就跟小厮没什么两样。
游光蒲想好了,她打算将这层房间都探视一遍,找到梁杏杏,带着她一起离开。但就在她将要开门时,依稀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都给我放机灵着点,今晚上面那位大人要来!”
“是!”
“阿班,神女备好了吗?”
“嘿嘿,这个万爷放心,杏杏已经在楼上准备着了。”
……
游光蒲耳朵一动,悉数将这些话听了进去,待脚步声离去,她立刻钻出门跟了上去。
越往楼上走,房间越大,房间数量也越少。
游光蒲不紧不慢地跟着那群人,中途有不少人四散开去,去做晚上的准备,只余下最前头的“万爷”,和身后佝偻身子的“阿班”。
万爷的脸上带了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不过游光蒲倒觉得,那个阿班与迷晕她的男人有些像。
眼见着他们拐弯进入了一间房,游光蒲快速闪到了附近的窗外旁。
窗子开了一条缝,她从中看去,看到里面站着不少端着首饰,来回走动的女人,而最中心的黄铜镜前,坐着的正是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