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帝带着皇后来到城楼上,让一众宫人离得远远的,自己却是目送着君陌玄的大军越行越远,始终一言不发。
皇后沈书颜也只是默默的陪在昭和帝的身边,昭和帝不开口,她便也沉默着。
直至再也瞧不见大军的踪影,昭和帝才悠悠的开口。
“皇后,你看见了吗?”
“皇上是指什么?”
昭和帝伸手指了指城楼下那人来人往的百姓们。
“这些百姓的反应。
他们与朕不同,即便不知晓玄亲王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却还是愿意相信他能打赢这场仗。
朕将虎符都给了玄亲王,如今他可算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手里握有重兵,也比朕更得人心。
皇后会不会觉得朕这一次太过冒险?”
沈书颜听出了昭和帝话语里对君陌玄的忌惮之意,眼里难免闪过几丝惊讶,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淡了几分。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臣妾可不敢妄言。”
“这不是政事乃是家事,皇后直言无妨。”
“那就请皇上先宽恕臣妾不敬之罪了。
臣妾想问皇上一个问题,皇上是觉得玄亲王会造反吗?”
“造反”二字一出,昭和帝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朕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以他的为人,他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既然如此,那皇上还在担心什么呢?
皇上,臣妾与玄亲王相识并不深,但也能看出,玄亲王对南蜀,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他如今不仅是南蜀的王爷,更是与北蜀女帝一起走过祭天大典的君后。
这一次南蜀陷入危机,纵然他不回来,以皇上与南蜀如今的情况,又有谁能逼着他丢下怀孕的妻子不管回来南蜀?
在国家大义与儿女情长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不辞辛劳赶回南蜀。
为皇上你排忧解难,冲锋陷阵。
皇上如今却在背后如此猜忌于他。
臣妾虽然只是个妇人,却也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皇上若是当真不放心或是不相信玄亲王,又何必答应他,让他领兵出征?
若是撇开你们君臣的身份不提,皇上可还记得你与玄亲王曾也是一起月下对弈,把酒言欢的知己兄弟?
倘若皇上与玄亲王易地而处,皇上被如此猜忌,可会觉得寒心?
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初皇上与玄亲王一起遇到过无数次危险。
但凡玄亲王有一丝异心,坐在如今这把龙椅上的人,可就未必是皇上您了。”
昭和帝被沈书颜这一番不客气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他也不知为何,坐上这个皇位之后,所思所虑不知不觉便多了起来。
猜疑之心亦是一日比一日更重。
纵然知晓君陌玄不可能背叛自己,可他却还是忍不住猜忌了一番。
在登上皇位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竟会这般猜忌自己最好的兄弟。
看着沈书颜变得清冷淡然的脸色,昭和帝有些无奈。
“朕不过是问了问皇后你的看法,皇后怎么反倒是比朕还要激动。
皇后这番话,倒是让朕有些无地自容了。”
“臣妾不敢。”
沈书颜嘴上说着不敢,却也只是淡淡的瞥了昭和帝一眼,都未曾拿睁眼瞧他。
只是二人到底有着从小到大的情分,沈书颜虽然为昭和帝今日的所言所行感到生气。
却也能明白他身处高位的无奈与战战兢兢。
古往今来哪一个帝王不多疑?
又有哪一个帝王面对如君陌玄这般优秀的臣子之时,可以无条件,从始至终的都相信他?
可越是理解这一切,沈书颜就越不想看到昭和帝继续猜忌下去。
她不愿意看到昭和帝众叛亲离。
沈书颜深深的叹了口气,终究是忍不住又多嘴了几句。
“臣妾说这些并没有冒犯皇上的意思。”
“朕知道,朕会与你说这些就是因为知道:
普天之下,到了这一刻还有人敢与朕说出心里话而不阿谀奉承的人。
便只有皇后你了。
也不知为何,这个位置坐的越久,朕反而越发不能去相信身边之人。
也不知这样下去,究竟是好是坏?”
“皇上身处高位,凡事防着一点本就不是坏事。
可若防过了头,兴许假以时日,能够陪着皇上的,便只有那把冷冰冰的龙椅了。
臣妾说这些,不是为玄亲王开脱也不是故意要挤兑皇上。
臣妾只是不想看着皇上最后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上不若想想。
倘若皇上连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信不过,那普天之下,皇上还能信得过谁?
臣妾今日会同皇上说这些话,是因为皇上心里还是信任臣妾的。
可皇上今日能猜忌自己的兄弟,明日说不定便会猜忌臣妾。
到那时,怕是臣妾也不敢再与皇上多说一句真话。
皇上自己想想,为了冰冷的权力而落得众叛亲离的结局,这当真是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