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着裴太尉那沉郁可怖的神色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重新把了一次脉。
又取了些插在裴文珠背后的匕首上的血,轻轻嗅了嗅。
随后跪下,重重叩首道:“大小姐中毒已深,生机全无,还望太尉大人节哀。”
裴太尉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用手揉着太阳穴。身形亦是不稳,之后靠着一旁的木桌才堪堪稳住。
小厮婢女们皆跪下齐声道:“老爷节哀。”
裴文珠的贴身婢女则跪在榻前痛苦哀嚎,一时间寝屋之中四下里都弥漫着浓重的悲恸。
不出片刻,太尉夫人,裴筝以及裴沫儿,各路姨娘都齐齐挤到裴文珠的寝屋。原本宽敞的屋子瞬间便得异常狭窄。
裴沫儿表面哭得比谁都痛,但捂着的唇却比谁扬得都高。
最难以接受的莫过于太尉夫人与裴筝。
裴筝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前两日还曾与自己推心置腹的亲姐姐如今身体冰冷,了无生机地躺在床榻之上,不由得神情有些恍惚。
一道声音让屋内的哭嚎之声停滞了:“太尉,这是大小姐最后杀的那位黑衣人。”
裴太尉看着躺在地板之上的黑衣人,眸光一凛。他半蹲,将黑衣人衣袍尾部翻转过来,便看到那暗金色线绣出的四龙纹。
那是,太子影卫的专属标志,旁人是仿不来的。
难不成当真如裴文珠所言,北狄是太子用来离间侯府与太尉府的武器?却被裴文珠无意之间得知,而引来了影卫的暗杀?
若真如此,那便要抓紧通知皇贵妃,先暂缓对侯府的行动。总归不能白白被太子利用,让他人白得渔翁之利。
当晚,月明星稀。寒风拍打着窗子,恍如索命的鬼一般凄厉。
灵堂里,明灯在燃,却随着风飘忽不定,感觉随时可以熄灭。
裴筝一袭白衣,手中捧着一摞黄纸钱。
瞥见烛火即将被吹灭,她慌忙起身意图将一旁的窗子关上,脚底却忽的被什么东西绊住,巨大的惯性让她结结实实摔到了棺材之上。
“咣当!”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厚重的棺材板竟被她的手臂撞掉,摔落在地面之上。
“嘶。”骨头有一种近乎碎裂的疼痛,让她鼻尖一酸。
她轻轻活动着手臂,冷不丁对上棺材中面色惨白如纸,已经紧紧闭上双目的裴文珠。
不由得身体一阵发寒,默默在心中道了声歉,正欲起身将棺材板拾起,却是蓦地停住了动作。
她附身,距离棺材中躺着的女子更近了些,眼眸死死盯着脖颈侧面的一点暗红,目光逐渐幽深。
没有犹豫,她将女子的衣领向下扒了扒,那颗朱砂痣便完全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中。
倏地,她轻笑出声。这里面的人,虽然跟她大姐长得一模一样,却并非本人。因为裴文珠的脖颈侧面根本没有那颗朱砂痣。
她吃力地将沉重的棺材板拾起来盖好,转身出了灵堂。
与此同时,侯府之中,流芳阁侧房的床榻之上,躺着真正的裴文珠。
云倾岫手中的勺子轻轻搅拌着深褐色的汤药,将之悉数送到裴文珠口中服下。随后又掏出那套银针,施了两刻钟的针。
约莫过了两刻钟,伴随着几声细微的咳嗽,裴文珠悠悠转醒。
惊鸿瞪大了眼眸,看着神色平淡的云倾岫,惊道:“小姐,你那药也太神了吧?能够让一切生命特征消失,却还能让人醒来,简直跟活死人一样!”
云倾岫净了净手,垂眸用帕子仔细地将水渍擦干:“多亏了大长老和孙淼研制出的那毒药给了我启发,加以改进之后,效果还不错。”
随后她看向已经被扶着坐起的裴文珠道:“如何?可有哪里还不舒服?”
裴文珠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狂热。她只想知道,特长万千,究竟有什么是她不擅长的?那近乎妖孽的能力又有谁人能不被折服?
她笑道:“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其它都好。”
云倾岫满意地颌首:“体虚为正常现象,好好将身子养好才能接手长姝香铺。这些日子安心在侯府待着,切忌情绪大喜大悲。”
裴文珠感激地点头。
云倾岫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开。
距离云轻柔出嫁已有三日,如今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云轻柔挽着顾长卿的手臂,顾长卿则用着如脉脉春风般的微笑看着她,好似真的是一对恩爱无比的新婚夫妻。
那仿佛模子刻出来般精准的礼仪,还有华贵精致的礼物,连云萧然看着都异常满意。
待到日薄西山,两人该返回汝南伯府之时,顾长卿却忽道:“岳父,岳母,阿柔她在伯府住得不习惯,想在侯府再住些时日。
考虑到阿柔她未及笄,还是让她在父母身边多多陪伴为好。”
云轻柔一听,身子蓦地一颤,一股绝望的感觉恍若巨大的漩涡,顷刻间将她吞噬殆尽。
他这是要,赶她回娘家啊!
云陌然一愣,却是道:“长卿啊,阿柔她已经嫁入伯府,在新婚之际于情于理再回侯府都是有些不妥的。若她闹小性子,也不用太纵着她。”
顾长卿忽的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