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抹去右侧鬓角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他眸中充斥着嗜血杀意:“裴瑾,需要提醒你吗,在这里,你要尊我一声大将军。”
裴瑾脸色遽变。镇北大将军,这是他的忌讳,他的逆鳞。
这本该属于他的荣耀被横叉一脚,那即将降下的任命圣旨啊,连墨迹都还未干,只差印上尊贵无双的玉玺,却只因云锦书的惊人天赋和镇北王的一句劝说,他的名字被毫不留情地勾去,换成了云锦书!
这是他永远的怨念,毕生的痛楚,所以他倾尽所有也要让云锦书死,还要落为千古笑柄。
故而裴瑾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吗?”
那略显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是有些可怜,至少在苏沁颜看来是这样的。
故而苏沁颜神色有些不悦道:“大将军,我们初来乍到,定要把身份说得如此泾渭分明吗?”
此时,云锦书的心似被千刀万剐一般疼,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最心爱之人的言语化成的那把无形尖刀,比战场的厮杀更无情。
云锦书苦涩地扯出一抹笑容道:“颜颜,我没有。我们一起长大,你如今何故对我这般疏离?”
左右不过为了一个她,她说不要,那就不要好了。
听着那低沉似深海翻涌般的声音,苏沁颜心里没来由一阵钝痛,她不自在地轻轻揉了揉心口,保持沉默。她是不是,说错了话?
裴瑾却是眸中闪烁着戏谑之光,从容道“也许是颜儿现今与我相爱,同其他男子到底有道屏障,锦书莫要责怪,儿时的情谊虽已过去,但我相信颜儿不会忘却。”
过去?那种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是长久的相伴与相知,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因为那种缱绻之情早就已经烙在他的骨血了啊……
看着云锦书愈发沉郁的脸色,苏沁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忙道:“锦书哥,瑾哥哥他胡说的,我没有……”
苏沁颜话未说完却忽的顿住了。没有什么?瑾哥哥似乎说得没错,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解释,至于解释什么连她也不知道。
云锦书盯着她的墨眸愈发幽深,裴瑾却有一丝疑惑。这苏沁颜平日里巴不得粘在他身上,他承认她的身份那是多么大的恩赐啊,怎么今日还倒想跟他撇清关系了?
他总觉得事情似乎隐隐脱离了掌控,故而忙出声道:“颜儿,你累了,不如去那边休息?”
裴瑾指着刚建好的小营房,好巧不巧,就在云锦书的旁边。
边关战争不断,大概率要长期驻守,皇帝前些日子吩咐建造一座将军府邸和几处军营房,但工程不小,如今府邸尚未建成,只造好两处屋子,一个是云锦书用的,一个是给裴瑾准备的。
既然裴瑾让出来,云锦书自然不会给他客气,一边的帐篷随便他住。
苏沁颜哪里知道裴瑾打得什么主意,一口应下来,云锦书微张的嘴巴到底没说出一个字。裴瑾,会不知道那旁边就是他的地方?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苏沁颜初次来,自然毫不知情,见云锦书没反对就晕乎乎地就走进了屋子。一落座,苏沁颜心底一慌,身形忍不住一阵颤抖。
一位婢女走到她身边急道:“苏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去禀告大将军?”
苏沁颜猛摇头,一张小脸晕着愁容:“别,我就是……就是想家了心里难受而已,无需劳烦锦书哥。你是?”
因为苏沁颜离开得急,还是瞒着御史府上下走的,故而什么都没带,贴身侍女就更不必说了。
那婢女生的一双大眼睛,圆圆的小脸清纯可爱,她跪下道:“奴婢鸢尾,参见大小姐。是大将军见小姐身边无人,吩咐奴婢照料小姐的。大将军说若小姐不满意可以随时找他换人……”
苏沁颜看这姑娘生得剔透伶俐,比那御史府的丫鬟好太多,心中十分惊喜,将人扶起来道:“怎会不满意?下次见了锦书哥我还要亲自道谢。”
“谢小姐抬爱,小姐舟车劳顿,奴婢为您沐浴更衣。”鸢尾毕恭毕敬,一看就是被教得极好。
氤氲的雾气里,苏沁颜半阖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散步着点点水珠。看着忙碌的鸢尾,她唇角微勾。
只是心中纳罕,这么活泼的姑娘为什么有这般沉重的名字——鸢尾——绝望的爱。
因为裴瑾的到来,傍晚时分自然要大摆宴席。苏沁颜本就累了一路,借口身体不适留在了屋子里独自休息。
她身披红色斗篷,雪白的狐毛点缀在她细长的天鹅颈周围,静静望着寂寥的夜空。
她离家已不知多少月了,心中的思乡之情愈发浓重,好似千钧之石压在心口,难以喘息。
但想到那御史府安排的追杀,心却是凉了半截。
“鸢尾,你说,塞外有烟雨吗?”她倚着门栏,眸中晶晶亮亮似泪光闪烁摇曳。
鸢尾摇摇头:“奴婢这几年唯见过凄风苦雨黄沙翻飞。”
苏沁颜心想也是便道:“世人皆说江南烟雨美不胜收,我却不以为然。每当初秋,京都降烟雨,笼得半城朦胧。繁华的街巷好似人见仙境一般。我最喜欢在那样的日子里撑一把油纸伞,不言不语,只看人间静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