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那门房一道当值的人也被吓了一跳,还未及反应过来,贺峥已经上前查看此人。
他入手方觉此人身上滚烫:“七娘子,他在发热。”
贺令姜提步行至他面前,便见门房原本难看的脸色上也开始腾起红晕。
她不禁皱眉,吩咐身后的青竹:“去唤府医来。”
而这一处,贺峥也背起门房,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居所。
为了方便当值,贺府门房的住所是和其他仆从分开的,就在侧门不远处,出入也极为方便。
不过几步,贺峥便将人背了回去。
与这门房同住的人,旁人都唤他李二,昨日夜间刚值了班,此刻正在屋中补觉。
听到门口动静,不由睁开朦胧的双眼看了过来,看到竟然是贺峥时,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从床上爬起:“贺护卫怎地来此处了?”
待看到贺峥身上背着的门房时,他不由诧异:“老杜这是怎么了?”
“瞧着当是发热。”贺峥回道,在李二的帮扶下将老杜放到了床上。
李二瞧了瞧老杜那张烧得通红的脸,又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不禁大惊:“怎地这样烫!”
说罢,他连忙取了汗巾用冷水打湿,敷在了老杜额间。
“他昨夜归来时,就偶有咳嗽,晚间睡觉时还有恶寒之状。我想着他当是舟车劳顿着了凉,还与他说,让他先休息两天,我先顶上呢。可他偏偏自认底子厚,不肯歇,我便由了他去。”
“没想到,不过一个白日,竟烧得这般厉害了!”
贺峥点点头:“府医马上就来了,等会儿与他诊治诊治。你与他同房,还要辛苦你多照顾他了。”
李二哂笑:“贺护卫说的哪里话,我们一道住了这般久,也与亲人无异了。老杜这人性子厚道,平常也没少关照我。如今他病了,我自该多照料,哪里说的上辛苦麻烦。”
两人说话间,府医已经跟着青竹匆匆而来。
贺峥退后了两步,让出位置给府医诊治。
那府医将手搭在门房腕上,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慢悠悠地道:“就是受了风寒发热罢了,熬些汤药喝一喝也便好了。”
说着,他便坐到桌边提笔写方子。
贺峥见并无大碍,嘱咐了李二一番,也便同青竹一道离开了。
然而,没想到老杜喝了这药反而愈发言重起来了,高烧不退也便罢了,他竟然开始出现严重的腹痛、腹泻。
李二看着他顶着高烧,在恭桶上拉得虚脱的样子,也不由暗自为他揪心。
他又去请了府医来看。
府医没料到自己这药竟然无用,可再诊治下来,这人病症依然是风寒发热,他斟酌再三,为老杜调整了药方和剂量。
本以为,这番该退热了,然而这热是暂且退下去了,老杜身上竟有开始出现了牙龈出血甚至呕血的症状。
这下可严重了!
府医吓了一跳,如此下去,这人的性命可是难保。
且他也是行医多年,见惯了各种症状,老杜如今的情形,倒像是……倒像是染了疫疾……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便被自己骇得心惊肉跳。
若真是疫疾,那便糟了!
自古以来,但凡瘟疫所过之处,哪次不是尸横遍野,村亡户消?
如若老杜身上真是疫疾,那整个贺家危矣!
他立时跳起,从药箱中取出两块干净的方帕递给李二,示意他学着自己的样子:“你先掩住口鼻,在此处看着老杜。切记莫要离他太近,也不要出房门。我去去便来。”
说罢,他便背着药箱匆匆离去。
府医特意寻了条偏僻的小道,避开众人回了自己的院中,而后又挥退欲要上前的药童:“莫要上前!你去提两桶水来,放在门口便可。”
药童的脚步不由一顿:“先生可是要沐浴?那我还是去厨房要些热水来吧。”
“不用!”府医隔着门道,“冷水便可。你备好水后便立时退下,呆在自己的屋中,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踏出房门半步!”
药童不明所以,然而先生既然如此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做就是。
幸而如今正是五月的天,已有几分热意,府医褪下衣衫,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而后又换上干净的衣衫,将方巾系在面上。
紧接着,他又取过铜盆,将换下的衣衫烧掉。
等做好这一切,他方打开房门朝外而去。
家主今日是不在府中的,他拧眉想了想,脚下一转向贺令姜的院子走去,途中若是遇到人,他便远远地避开,以防与人接触。
等到贺令姜看到站在院中,与她遥遥相对的府医时,她心中不由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那府医朝着站在廊下的贺令姜躬身一礼,声音中尽是凝重:“七娘子,府中恐有人染了疫疾。”
他声音不算大,然而还是顺着风清楚地传到在场之人的耳中,琼枝青竹几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疫疾一出,皆是哀鸿遍野、十室九空。
且如今,这一例还是在贺府之中,在这人口稠密的郢都之内。若是爆发开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