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姜眉心不由一簇,这荒人大巫、女宿星使到底是打的何种主意,又怎会突然对巫女下手?
她暂且按耐住心中疑惑,打算静观其变。
石室之中,见巫女软倒在地,候在一旁的巫侍上前将她抱起,放到了石室正中的阵法中,而后便退至一边。
身着宽袍的大巫走到长案前,取下一把银匕,在自己腕间深深一割,鲜红的血便涌了出来,转瞬间就装了小半碗。
她伸手在自己腕间一抹,止住了血意,而便端着那小半碗鲜血,行至躺在地上的巫女身前,蹲下身子又同样在她腕间一划。
不多时,那只瓷碗已然满当当地一片血红。
贺令姜眼中一缩,这番作为,她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先前在荒原之上,她便是这般待受了伤不得动弹的自己的,如今,这人竟是又要再施夺舍之术不成!
阵法正中之处,有一处凹槽,连接着阵法的四面八方,大巫端着那装满鲜血的瓷碗行至那处,手上微倾,殷红的血液便汩汩流入那凹糟之中,向四周散去。
她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吟唱着什么,随着她的吟唱,血液竟逐渐被阵法纹路吸收,最终不见液体,只留下斑驳干涸的血迹。
大巫放下瓷碗,回身到长案前,左手拿一面小鼓,右手持一只细杆鼓槌,一面敲着皮鼓,嘴中哼着古老的曲调,一面踏着步伐绕着躺在地上的巫女舞了起来。
静谧的石室之中,突有风起疾起,以丝绳悬在四周的铃铛霎时跳动起来,丁零作响,两侧灯架上的烛火忽地一暗,又星星着亮起,在风中摇曳。
苍凉悠长的古调,咚咚的鼓声,清脆的铃铛,在索雅耳边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想张开双眼,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身子却似被人禁锢住了,如何也使不上力气来。
一道力量,猛地钻入她体内,似乎在揪着她的魂魄在往外头扯,她强自挣扎,却是浑浑噩噩地徒劳而已。
正在这时,只听“铮”地一声清响,耳边的鼓声和吟唱声顿时止住,她身上一松,脑中也瞬时清明起来。
大巫手持鼓槌,侧身挡住疾射而来的短匕,金属所制的鼓槌棒与之相撞,发出铮亮的声响。
她脚下微旋,又避开那人紧接而来的一掌,紧贴着长案站直了身子,目光沉沉地看向来人:“何人胆敢扰我施术?”
来人一身夜行衣衫,面上以黑巾相遮,看不清形貌。
贺令姜冷笑一声:“阁下不认得的我了?”
瞧着面巾下那张陌生的清绝面孔,荒人大巫心头猛地一跳:“你到底是何人?可知私闯巫庙地宫乃是大罪?”
“我自然知晓,可如今你这神宫的女宿星使,大周永穆公主口中的乌媪,不也在这处吗?”贺令姜悠悠道。
“贺、令、姜!”荒人大巫心中猛沉,一字一句道。
眼前之人面巾下的脸并未再行遮掩,她虽未曾见过贺令姜本人,可这般年纪、这般长相,还能跑到巫庙地宫中扰她好事的,也只能是她了。
更何况,这人竟还一口叫破了自己神宫星使的身份。
只叫她疑惑的是,这贺令姜又缘何会知自己与永穆公主的关系,又如何知晓她真正的称呼乃是乌媪?
可眼前之势,却容不得她多问。
她瞥了眼一旁,巫侍已然被一掌击昏过去,如今持剑立于她对面的,想必便是那同贺令姜联手查剿神宫的镇北王世子——裴攸。
贺令姜遗憾摇头:“星使说的对,却也不对。只可惜……我如今站到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我到底是谁了……”
荒人大巫不仅暗自皱眉,她这又是何意?
贺令姜却也无意在这上面与她多言,她瞥了眼躺在阵中的索雅巫女,问道:“星使这是要施夺舍之术?”
大巫闻言不禁面上一沉,同是修术之人,贺令姜既然识得此术,她便也无需再去否认遮掩。
她反口讽道:“贺七娘子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果然如此!
贺令姜心中已有猜测,却还是要同她证实:“我若是猜得没错,你身上病重,便是因先前施夺舍之术导致反噬,随着时日渐长,身子再也顶不住便会彻底没了生机。”
“你如今……便是想夺舍索雅巫女,为自己重新换上一副年轻健康的身躯?”
“是又如何?”大巫冷哼一声,“在大周也便罢了,你莫非还要管到荒人头上来?”
贺令姜摇头,语声轻柔,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荒人部落,自然轮不到我来管,可此处若是有人心存不轨,欲要乱我大周统治,莫说大巫你了,便是荒人首领,我也斩得!”
荒人大巫眸中不禁一沉,贺令姜既然寻到此处来,想来今日也不会轻易叫她全身而退。
她通晓巫术,尤擅移魂夺舍之术,可若要论起与人近身交战,却是远远不及。
她眼中一厉,猛地一挥袖,几道袖箭便向贺令姜同裴攸二人疾射而去,趁着两人闪身躲避的功夫,她五指成爪,便将昏迷在地的索雅巫女抓了过来。
“莫要上前!否则,她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贺令姜眉梢微挑,道:“星使确定没抓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