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孙夫人也不想再扰了赏花的趣味:“不如让人在院中搭个幔帐,既能遮光挡风,又能不扰咱们赏花烹茶,七娘子觉得可行?”
此时刚过辰正,太阳出来不久,日头还很弱。
孙如锦指挥着孙夫人身边的几个仆妇,很快便在院中搭好了帐幔,恰好背着日头升起的方向。
丝绸较为轻薄,孙府这幔帐则是由相对厚重的软缎铺就,头顶特意加厚两层,正好遮光。
除却向着辛夷树的一面留出来以便出入赏花,三面亦皆以软缎围起来,倒是将外面的日光挡了个严实。
孙如锦在帐幔中环视一周,得意地看了一眼贺令姜:“令姜,这帐子搭得如何?”
贺令姜笑着赞道:“甚好,比旁人在外宴客时搭就的帐幔还要好上几分,锦娘果真能干。”
这帐子虽不大,或许比不上世家大族在外宴客时搭就的那般精美婉约,却将周围的日光遮个严实,正合她心意。
孙如锦一笑,扶着孙夫人坐下:“阿娘先坐。”
三人围着帐中的矮几坐定,仆妇们便鱼贯着奉上茶点来。
帐前不远处正是那株辛夷花,那饱满的骨朵感受到春日的号召,在日光下开得正是灿烂,似要耗尽生命,肆意绽放。灼灼芳华,如锦如霞,又似蒸腾起的紫红云雾,势要点燃这个二月天。
日光融融,花香袭人,幽幽地向着帐中溢来。
贺令姜鼻头轻嗅,道:“这辛夷花的香味,似比昨夜更要浓烈几分。”
“当真是更香了。”孙如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芬芳,只觉沁人心脾。
她睁开眼睛,冲着孙夫人道:“阿娘,你瞧瞧,这辛夷花今日也格外给你面子,开得更好了呢。”
孙夫人笑笑,目光顺着她朝辛夷花望去,花树如云堆,当真是好看得紧,嗅着这空气中的清香,心中的郁气都不由消散几分,连带着身子也轻快了许多。
“七娘子说的对,出来坐坐,便是不晒太阳,这心头也舒爽许多。”
贺令姜侧首看她,果然见其面色好了些许,先前面上的那股暗黄衰败已然退了两分,整个人也显出几分生机来。
她双眼微眯,望向日光下显得愈发高大挺拔的辛夷树,缓缓开口道:“花香怡人,自然心头无忧百病消。夫人院中这株辛夷,种得当真好。”
“不知这辛夷有多少年头了?”
孙夫人又轻吸了一口清香,方道:“这株辛夷树,还是我阿翁亲手种下的,彼时还尚未有我,便是我阿爷也方出生不久。算一算,到如今已有六十来个春秋了。”
她似是想起了幼时的时光,眼中愈发温柔起来。
从她会跑会跳起,便围着这株辛夷打转了,等到稍微再大点,就懂得提起水壶为它浇水施肥除虫。
逢年过节,他们一家人总会习惯在树下燃上一炉香火,期许它庇护一家人平平安安。这辛夷树,可以说是听着她的心愿,看着她长大的。
“便是如今,阿娘每逢节日,都要在领着我和兄长在树下燃香祈福呢。”孙如锦道。
贺令姜不由好奇:“既如此,这株辛夷如今又怎会载在此处了?”
孙夫人笑笑,道:“它本是一直载在我家中祖宅内的。只是十多年前,自我阿爷去世之后,祖宅荒废下来,这辛夷树也无人照料。”
当时锦娘刚刚两三岁,她带着他们兄妹回祖宅祭奠先人,便见那辛夷树竟似被雷劈了一般,整株树都枯焦一片,生机全无。就连树身周遭的泥土,也翻了出来,再无营养可言。
她请了精通花木养护的匠人来看,那匠人也只说没救了,这树已经被雷劈了,尽是残枝枯干。
但她却不死心,上上下下地又检查一遍,发觉它的根部还未完全坏死,便又去请教那名匠人。
匠人不抱期望,只道它周遭泥土都不能用了,只能挪个地方种植养护,但人挪活树挪死,这树已是这般状况,再换个地方,想活下来是不可能的。
说起往事,孙夫人语气中满是回忆之感:“我不信邪。彼时锦娘的阿爷已在这临川任职,反正都是要换个地方种,我索性请人将这树运到临川,载种到自己院中,请教了无数匠人又精心养护。终于这树,竟然活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辛夷树,眼角带笑:“都说人挪活,树挪死。可你看,这株辛夷树不就活了?到如今已经十来个年头,这树也愈发高大,每年花开花落,也算是为我这院落装点了几分景色。”
贺令姜点头:“树的生命,当真是坚韧极了。”
“是呀。”孙如锦道,“所以说,咱们人也一样,该向它学学。阿娘不该因病,就闷在房中,咱们就该像这辛夷一样。”
孙夫人知晓这孩子是想安慰自己,便笑着拍拍她的手,不再多言。
贺令姜饮了一盏茶,又开口问:“今日日光正好,怎地不见煤球儿出来晒太阳?”
“它昨夜调皮,还在笼子里关着呢!更何况,它这只猫儿也与旁的小猫不同,向来不爱晒太阳,就喜欢闷在那阴凉处。”说到这,孙如锦不由皱皱鼻子。
贺令姜笑着道:“猫儿调皮,又不算什么。它素日闷在屋里,怕是无聊地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