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回魂夜,既然并未出现异动,接下来就可按着礼节发引送葬。
等到整个丧葬流程结束,贺相山便派人从族中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来,主持分户。
听闻嫡支竟要分户,几位族老不免大惊。
“家主,这世间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平民小户,皆以人丁兴旺为荣。咱们贺氏嫡支,人口本就算不得多,先家主更是只生了您与二郎、三郎还有四郎几个。如今您这一支再分支别户,长房便只余您一人独撑了。”
“是呀。长房人丁不盛,如今又只余五郎君一位男丁,他毕竟是庶出,以后涉及承嗣,怕是也难以服众。”族老意有所指。
贺相山道:“大周立朝已近五十又五载,嫡庶之别渐弱。高祖曾言:‘主祭祀之裔,必贵于嫡长;擢文武之才,无限于正庶。’”
“《周律》亦明文:‘诸应分田宅及财物,兄弟均分……兄弟亡者,子承其分,兄弟俱亡,则诸子均分,其未娶妻者,别与聘财。’可见,律文在分割财产继承时,并未刻意孤立庶子。有嫡长自然是以嫡长为贵,由嫡长承嗣,自是最好,可若无嫡长,也无甚大碍。”
“我正要与族老说上一声,将五郎记在夫人名下,由夫人教养,以后便是嫡出的了。”
世家大族确有那嫡子夭折,由庶子记在正室名下承嗣的。
贺相山如此行事,族老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
“五郎君毕竟口不能言,我贺氏乃百年世族,即便是记在夫人名下算作嫡长,由他承嗣,也怕是不妥。”
“妥还是不妥,这便是以后再说的事了。更何况,五郎的哑疾并非不能治好。”
贺相山将手按在椅背上,身子微微前倾,沉声道:“我请诸位族老前来,是主持分户一事的,并非来商议这贺氏日后谁来承嗣。”
“我这个贺氏的家主尚且好好活着,族老们还是莫要想的太过久远才好。”
他双眼微眯,身上就流露出几分威压来。
在座的族老不由心上一凛,暗自打鼓:今日不该多言。
贺氏毕竟是贺氏一族倾心培养出的家主,又执掌贺氏多年,即便卧于病榻多年,这整个贺氏还是牢牢握在他的手心。
更何况,如今他已身子康复,对贺家的掌控自然不可再与病时那般同日而语。
族老们忙道:“家主莫要误会,我等并无干涉承嗣之意。”
“既如此,诸位族老便定心主持这分户之事吧。”贺相山慢条斯理地整整衣袖,坐正了身子。
“是。”
族老们暗中互视一眼,终是有人犹豫开口问:“敢问家主,这分户的契书上的缘由该如何写?”
贺相山先前便将分户的理由说得清清楚楚,只是同室操戈毕竟乃贺氏私事,万万没有拿出去让外人知消的道理。
这契书是还要拿到郡衙报备的,自然还是要寻一个妥当得体的理由。
贺相山道:“就写‘人口渐多,恐伤天性’便可。”
自古以来都讲究孝顺,父母在不分家,为的便是共同奉养父母,让儿孙承欢膝下。世家大族几房合居,为的也是共谋家族兴旺。
历代分家,多与兄弟间的矛盾龃龉有关。
然而,也不是没有那未雨绸缪,和平分家的。
一句“人口渐多,恐伤天性”便是清清楚楚,至于旁人信不信,那便是旁人的事了。
既要立下契书,贺家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便要好好清算一番。
除却家主一支独有的资产,其余现钱古玩、府邸林苑以及商铺堂号都要划为四份,四房均分,便是那水旱田地、堰塘河堰、林园基址、生熟地、家具等也要尽行配搭均分。
贺氏是大族,嫡出这一支累世积攒的私产更是多不胜数。
贺相山派了五个账房先生,并着几位族老,花了足足三日才将所有资产均分殆尽,光是那记录资产的账册,写满整整一册,垒起来都有半尺高。
一位族老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冲着贺相山道:“家主,已经分好,各房册目也已核对清楚,并无不公偏颇之处。”
这几日,可算是累着他这把老骨头了。
世家大族分户并非易事,其资产众多,大到商铺堂号,小到车马家具,都得一一比较尽数搭配,做到均分。
虽有账房先生清算,但他们这几个老骨头,也要细细查看,免得出现偏颇。
这差事,可真是累人得紧。
贺相山微微拱手:“辛苦几位族老了。”
“诸位先坐下歇歇,我这便遣人将诸房请来,请族老们做个见证,立下契书。”
分户是大事,贺府诸房的郎主、夫人并着郎君娘子们都尽数到场。
贺相山起身而立:“今日分户,兄弟同商,凭族证商议,将先年祖辈遗留资产,共立四股,搭配均匀,尽数分与各房。”
他抬手,示意仆从将账册递给各房郎主查看,确认无疑。
二房郎主不在,此事自然交由吴氏。
吴氏不过匆匆扫了一眼,便知家主并不曾因二郎主之事,就此薄待二房。
她心中动容,不由湿了眼眶。
一旁的五娘子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