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星在山洞内守护着浸泡在药缸中的沈浪一事暂且按下不表,咱们且说那百目神君沈天行离开山洞后沿着小道一路潜行,他在这里独自生活了十多年,对峡谷内的各处地形自然是了如指掌,行动间专捡那些隐蔽的山路和不易被人发现的所在往前潜行。
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这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真正明白。
墨者麾下这次出动不下五百余人众,声势浩大,其中也不乏一流高手。再加一路上各个江湖各门派闻风前来应援的人,队伍更见壮大之姿。
像这样一个历经了千年风雨的隐秘宗派,其枝叶扩散、牵扯本就极为广阔,就算白星这样的世家子弟有时也不免要奉命前来应援相助,又更何况江湖中那些多如牛毛的诸多帮派呢?
人一多,自然便无法再隐秘行事。说实话,这么多人,平日里又大多分散在全国各地,很多人之间从未有过交集,原本想要一时之间将这些人统帅起来听从号令已是件极难的事。也多亏了那墨者当代钜子杨成,此人虽然手段未见得有多高明但却十分具有领导才能,短短几天竟也将这几百号人各归其位,行动指挥也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可惜时至今日,众人进山依然不得奏功,虽与那五色教遭遇数次,但始终谁也没占得了便宜去。
双方人马拉开阵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方初来乍到,一方早已在此间布下了重重陷阱,只等看是对方一步一步主动走进瓮来,还是五色教的计划一步一步终究未能得逞。
昨天夜里这一次擦碰,五色教借着风向动用了昔日百目神君传下的百目迷烟,抢了先手放倒墨者行会十数人众。但可惜墨者与五色教双方实在都已对峙良久,对彼此的了解也自十分深厚;幸好墨者之中这些年来早已针对五色教用毒这些方面做了大量的研究和防范,发现五色教偷袭后不但没有慌乱,反而顺藤摸瓜寻将过去,倒将五色教十数个斥候先后毙于刀剑之下。
就这样你来我往,双方互有伤亡,但依然还是谁也拿不下谁来。
无相鬼和墨者行会的钜子杨成,两位临阵当权着都一心想要速战速决,尽快拿下对方,科协谁都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孤山之中本就缺医少粮,长久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钜子杨成坐在一株怀抱粗细的大树下面,满脸忧心忡忡,手里拿着半块军备的压缩干粮,另外半截还嚼在嘴里,眉头紧皱,嘴里那半块压缩饼干却始终难以咽下。
他旁边,站了一个面如枯木的男子,双手笔直垂下,笔直的站在那里,似乎从来不曾坐下过一般。黑黢黢的脸上没有二两肉,眼睛里傲气逼人,这时正语声尖锐地刺耳叫道:“别再犹豫了!这孤山峡谷不过巴掌大个地方,我湘西阴家有把握在半天之内便能让这里寸草不生!依我说,咱们不好,那些妖人也别想舒坦的活下去!干脆把这里的所有生灵一并统统都杀死,宁杀错!莫放过!”这人是湘西阴家的当代门主阴不离,人称索命无常。
湘西阴家并非纯粹的武林世家,解放之前整个湘西的赶尸匠里有一大半都是出自阴家门下的。阴家的不仅擅长赶尸这类旁人看似诡异神秘的行当,就用毒而言本也是十分擅长的;据说他家祖上曾从一具千年不朽的僵尸身上提炼出了一种极其厉害的尸毒,人畜触之则亡,若是倾注于水流土壤之中则可将周围一切的生物全部抹杀殆尽。而所毒之地,百年之内寸草不生,人畜难近,这便是他家那霸道尸毒的厉害之处。此人身上本来就没有几分人气,此间又再次提出这样的想法,果真人如其名,索命无常的厉鬼,确实是没有将任何生命和后果看在眼里。
杨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神色更加犹豫不定。与其说是犹豫,更不如说他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只是现在还得做出些这种进退两难的样子来,才好拒绝这位阴家门主霸道的想法。
毒地,与墨者一贯秉承的思想本身就有很大冲突。他杨成即使一败涂地也万万不可能会答应了他,正如此法一旦用了,杀伐而亡的那万千无辜生灵暂且不说,若是控制不好,千年尸毒由地下水脉渗透泄露而出,殃及水源下游,毒死的可能就远远不止这一山的生灵了,事态扩散后,演变成屠村甚至屠城都是极有可能的。这做法实在太过霸道偏激,又缺乏确实有效的可控性,所以是万万不能选这条路的。
那索命无常阴不离此刻似乎很不耐烦,等不到钜子的答复,当下重重一顿足,轻蔑道:“杨钜子,咱们现在在干什么?在跟五色教那帮妖人开战呢!既已战,必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取得最终的胜利!你这样皱着个眉头总是犹豫不决的样子,看了好生令这些老朋友失望……要不行的话,你让我来指挥试试……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大家都来个痛快点的,何必这般拖沓婆妈!”
旁边一个年轻人闻言立即踏上一步,双眉冷冷倒立,沉声道:“阴门主请自重,这里虽是湘中地界,离你们阴家比较近一些……但大家既然走到了一块儿,便不能乱了事先的约定!此间主事之人仍是我家钜子!他老人家之所以迟迟不肯答应你的主张,必定有其顾虑,你又何必这般用言语前来相欺呢?”
那阴不离斜眼不屑道:“哼,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教训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