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玉说话从来都是温和的,让人一听如沐春风,至少对顽奴是如此。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顽奴第一次见到琼玉的脾气,虽然没有太明显的表现,但就是能感觉出,他生气了。
顽奴愣愣地看着他,愣愣地点点头,再愣愣地蜷起了膝盖。
一语不发。
琼玉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的长相并不属于柔美型,反而棱角锋锐,暗藏锋芒。但那身白衣将他衬得极好,便显得气质出尘,温雅如玉。
此时看来,浅色的珠光将他面部轮廓照极为柔和,琼玉取出白羽扇放在手里,一边习惯性地把玩,一边温声说道:“你听说过白玉烟罗的楼池神君么?”
他心里清楚对方不可能听过,于是直接说:“他如你一样是半妖之身,只不过另一半的血脉并非人,而是神族……”
顽奴听到这里,忽然问:“那穷叔叔,也是神族的么?”
琼玉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过了片刻,默默地放下羽扇:“……我不是。”
其实没什么可诧异的。
从见面的那一天起,他就没刻意地掩饰过身份,顽奴虽然不问,但从他的言语谈吐之中,也能察觉他绝非凡人。
凡人怎会知晓这些神鬼魂的呢?
琼玉无奈地摇摇头,又苦笑道:“一介戴罪之身罢了……”
戴罪,戴的什么罪,顽奴没问。
虽然他问了琼玉也不会说。
这位曾经的九天神君望着那星白的明珠,缓缓说道:“楼池神君出生的年代,天道之力还未有如此薄弱,几乎他走到哪里,天道雷云便追到哪里,每一次晋升都比常人要艰难百倍。”
“他没有你这般幸运,每次活下来都是万幸,他与天道抗争,最后赢了,成了万众瞩目的一族神君。”
语声缓缓慢了下来,琼玉目光放空,似陷入了怀念。
这是他的父君。
重曦凤君与楼池神君乃是九天的一段佳话,琼玉记得有人同他说过,他父君当年上九重天寻祖父报仇时,几乎没有人觉得他会活下来。
可他就是活下来了。
父君从未与他说过少时的经历,天族流传的故事他也只听了个三三两两,与帝藤的接触得久了以后,才明白父君和母君当初有多难。
他游历六界,是为了凤族。
任职神君,是为了阿姐和报恩。
现今也是为了弥补万年前犯下的罪孽。
游历半生,忽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未为父母做过什么。
只可惜,日后大概也没可能了……
失神片刻,想起顽奴还在,轻声道:“所以啊……遇到难关万不要轻易放弃,这世间再难的事,总有它的破解之法。”
“即便死了也没什么,地府轮回一遭,来世还是好男儿。只不过下一世轮回成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人兽同为一级,兴许……”
他回过头,微微一笑:“跟案板上的牛羊一个品种呢。”
顽奴:“……”
这孩子被他的话成功吓到,接下来的几日,再没有看见他伤春悲秋。
琼玉等了几天,也没见顽奴那位竹妖母亲上门来寻儿子,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母亲是如何得知你在这里的?”
彼时的顽奴已经将体内的妖灵气完全稳固,闻言,他投来疑惑的目光:“穷叔叔不知道么?”
琼玉挑眉:“我该知道什么?”
“这个洞府原先的主人,是娘亲的朋友啊。”
“……”
原先的主人……
琼玉仔细想了想,这洞府原先的主人是谁来着?
“……你说云甲彘?”
这几天经常送东西来的那个?
顽奴乖巧地点了点头,手里还拿着两颗不知道哪里采来的果子:“云叔叔本来是叫娘亲来杀我们的,但是娘亲认出我来了,便作罢了。”
半妖血脉是很好认的,两千年的大妖怪不至于连自己的骨肉都看不出来。
顽奴又道:“这几日云叔叔给我们送了许多吃食,都是穷叔叔接的,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琼玉:“……”并不知道。
他仔细想了想,记得最初带顽奴来的时候,这洞里确实趴了个傻大个,后来被他赶出去了。
之前设了禁制也是针对它的,那傻大个进不来,便没在意。
可顽奴的母亲来过之后,就一直给顽奴带人间的饭食……合着先前是跑去告状了,告完了发现是自己人?
琼玉不禁扶额,又想到一点:顽奴的母亲将他放在这里不管不顾,他起先还以为是不在意,可对方又把这荼灵山的霸主叫过来给她守孩子……
这一下,琼玉还真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又过了几日,荼灵山中的叫声愈来愈高,琼玉站在洞穴口,听着云甲彘的叙述。
“那魔头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山中的弟兄所剩无几,就连我那几个老对头,前些日子也被抓去吃了……仙长这几日万不可出门,否则叫那魔头逮个正着。”
琼玉点头道:“这附近我已用匿息阵藏住了,除非神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