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思虑过后,琼玉决定先带着顽奴去荼灵山脉,办完自己的事再考虑安置的问题。
荼灵山脉也被世人称作荼灵鬼域,是万年前帝藤的身陨之所,层层火海遮挡的背后,便是域外天魔进军天璇时开辟的裂缝通道。
天地神姬不死不灭,即便没有留下本源,依旧能够重塑肉身,只不过是时间长短上的问题。
这万年来琼玉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两百年便会过来一次,他并不确定帝藤会在哪里重生,但此处的荼灵地气最为浓郁,想来是可能性最大的了。
琼玉将顽奴安置在一个山洞中,设下禁制,便去了山脉的中心地带。
他曾在罗焱宫修炼百年,没有主人控制的荼灵业火已经没了往日的威力,其他人或许还能烧成灰飞,但于他而言,即便正面触碰,也只是难熬了些。
然而站在深墨般跳跃涌动的火海前时,琼玉却是目光一凝,晦暗不明地盯着火海深处。
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但曾经来此,荼灵火中似乎夹带了域外天魔的残存怨气,今日一看却少了许多。
这现象就像吃饭时吃进了不少沙粒,沙粒无法消化,便日渐结石,越积越多。但忽然有一天,它们能够被消化了,琼玉的惊讶不亚于此。
他一步步走近,迈入火海之中,身上凝结而出的护身法罩顷刻破碎,火舌卷上他的衣摆和靴履,顺着长衫将他整个人包揽在内,再一寸一寸灼烧着皮肤与神魂。
识海中,栾宗饱受煎熬的声音暴躁地响起:“艹他娘的狗凤檐你不要命老子还要!你他m是不是有病跑到这里来玩命!我屮艸芔茻*#%*#…艹!!!”
域外天魔在天璇界最惧怕的便是荼灵业火,业火不仅烧他,还炙烤着这位天魔祖,但因天魔祖寄居与他识海之内,受到的伤害还不及琼玉一半。
冰冷的火焰浸入肺腑和神识,琼玉只觉五脏生疼,头痛欲裂,却死死地咬牙忍着,对栾宗的话置若未闻。
步步前行,前方出现一簇半人高的花蔓,六根藤蔓上各开了一朵漆黑如墨的荼灵花,在阴沉的天幕与火海中散发着微弱的银光。
光芒并不显眼,与周遭的火焰几乎融为一体,琼玉站在花蔓前,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还在这儿啊……”
也是,即便帝藤醒了,这簇六蔓荼灵也不见得有什么反应。
几乎在他话音出口的一瞬间,荼灵花藤便迅速卷上了他的身体,将他手脚和脖颈圈圈缠住,再狠狠勒紧。
火海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一下子活过来一般,黑焰如浪潮般争先恐后而来,巨大的火浪以灭顶之势自上而下扑来,似要将他粉碎湮灭。
重重火海洗涤中,琼玉忍着身上的痛苦,几乎是面不改色地一寸寸扒开身上的藤蔓。被缠过的地方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止不住地淌出来,被脚下的火舌舔砥干净。
他用破口的手轻轻抚着藤蔓枝叶,任由手中蔓条刺破皮肤,吸食其中的血液,却毫不在意。
漫天火势中,琼玉背脊挺立,温声苦笑道:“还不是时候……”
蔓条儿微微扬起,似要脱离他的手掌。琼玉头痛感愈发强烈,抬手将它按下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却只顾着一寸一寸,轻轻安抚手里的枝蔓。
嗓音清雅温柔:“这条命,总归是要送到你手上的。”
手中的花蔓渐渐平稳下来。
“你要把老夫送到帝藤手里?你疯了不成!?”
栾宗在识海中大叫。
“你可知如此一来,你也会形神俱灭?你如今实力不俗,只要寻到她的本源,将她吞了,自己便能做这天地主神。天神姬又毫无还手之力,有何不好!?”
无人回应。
天幕暗沉,琼玉手中静静地躺着一朵荼灵花,四周的火势降下了许多,像是被安抚住的孩子,余下的五根藤蔓在火焰中轻轻摇曳。
痛觉已经麻木,琼玉的法衣也完全报废,身上血肉模糊地堆在一起,连五官都瞧得不太真切。
他静立在原地,双眼专注地望着手里的花藤,许久之后似看得呆了,无意识地将花朵捧到唇边,又在即将触上时回过神来。
愣了愣,转而抵在了眉心处。
“我……找不到罗焱宫。”他轻声说道。
双目阖拢,长长的睫羽遮盖住眼中的落寞与哀恸,半晌,又笑了出来。
“你不是说我搞砸了你的事,要叫我魂飞魄散,我如今知道错了,你想我魂飞魄散,随你高兴便是。”
寂静无声。他笑容收敛,覆上了一丝哀伤:“只是……你快些回来,好不好?”
焰火自空中飘零零地落下,被脚下深色的海洋纳在一起,无尽黑暗中,白色的血影捧着一簇花蔓,站了很久很久。
“疯了,疯了……”
若有实体,栾宗此刻该是烦躁地来回渡步,抓耳挠腮。
“真是疯了!”
……
琼玉回到山洞中已是一日之后,他换了身衣服,身上的皮肉也已痊愈,广袖宽袍,仙人道骨,只除了眉眼间神色阴郁了些,与平日并无区别。
行至洞外,却忽然察觉设下的禁止有所松动,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