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子围坐在席上,享用了阮月精心准备的这晚膳,都夸赞这确是比厨司的手艺好出一大截来,可做主人家的,哪有能日日亲自下厨的呢!大伙儿这回算是饱了口福。
用完了膳,又上了茶品果点,一齐说会子话,唐浔韫妙语横生,逗得满屋子皆是欢声笑语,唯瞥眼白逸之,竟一共都未说道几句。
唐浔韫暗暗戳了戳他衣袖:“你今日怎么这般不对劲?难道我讲笑话的水平退了好大一步,竟都惹不笑你了?”
白逸之望着她,眼里满是不舍,却立时抽回了眼神,笑道:“怎么会……只是确有一事,我不得不向各位道来。”
都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白逸之在这阮府中住了这些时日,本就是为了师妹父仇之事耽误在京中,如今她大仇已报,留在此处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应是时候该告辞,依旧归身江湖去了。
白逸之笑着起身,抱拳面对夫人行了一大礼:“待小师妹大婚以后,我便要告辞了……”
“什么?”唐浔韫跳了起身,反应忽然剧烈,望着他这样淡然的说要离去,她心里不禁一阵酸楚,明明日日一见面就吵嚷个不休,怎么偏听闻他要离去,在心中会荡起这轩辕大波?她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淡淡一句:“江湖儿女,以天地为家……”便将唐浔韫的话堵了回去。
惠昭夫人左右思来,他本是肆意翱翔的鸟儿,是很不该将他拘在京中,虽相处了这些时日,心下略有不舍,依旧和煦应道:“你若有了去处,倒也极好!闲时多回来瞧瞧也是好的!”
白逸之又行了一礼:“我留待贵府叨扰了多时,很该多谢夫人这些时日以来的照顾。”
“大师兄,为何忽然这样急切要走?”阮月起身,行至他一旁,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心下惴惴不安,总约摸觉着他是有事相瞒,不然如何会不动声色道出离去之讯。
他摆摆手,洒脱不羁,转眼又露出了往日笑颜:“天下无有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小师妹!我归于江湖,日后总还是有个相见的!”
阮月心里沉了一沉,望向一旁唐浔韫的神情,已是失落万分,她继而向下探问:“那去往何处总能告知师妹吧?”
“这……”其实他心中也没个实在去处,但这“劫富济贫”的差事不能随意丢了去,白逸之充愣说道:“江湖偌大,哪儿没有容身之处呢!”
唐浔韫眼睛通红,往下的话哪里还听得下去,好容易捱着散去了这席面,垂头丧气回了房去。
阮月心思缜密,这小丫头的心思一看便也明了,师兄一心要走,如何劝道,恐怕不舍的话还得唐浔韫自己出面了,毕竟她在这个家中还留着长久。
一连几日都不见唐浔韫露面,玩耍唤她也不理。
白逸之不管不顾,一心收拾着行囊,也不扰她,日子依旧如往常没有遇见唐浔韫一般,总之是要走的,既知与她没有结果,何必还要徒增不舍之意。
不见她与白逸之日日拌嘴吵架,阮月倒是先不习惯了,她净了净手,拈起了桌上一片花糕便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心有不舍的望着这院子。
明日便是册封大典,从此身为嫔妃,再与自由无缘了,不过,为了司马靖,她亦是愿意的。
桃雅纷纷置备了明日一应要用的香烛,爆竹等物件儿,才得了闲,远远的便瞧出了阮月不舍之意,走上前去:“郡主,别愁心了,明日是您的大好日子,早些歇着吧……”
“不对!”阮月摇头晃脑,又放下了手中吃食,淡淡的问道阿离一句:“韫儿今日去药房了吗?”
阿离摇摇头,也觉奇怪,二姑娘往日里总是扎在药房里头不出来的,怎么这会子好几日都不见去的。
“走吧!瞧瞧她去,别是病了吧!”阮月嘟嘟囔囔来到她房中。
唐浔韫屋子里一片混乱,墨汁点点洒在铺了宣纸的毡垫子上,一旁架子上的医书更是如地龙翻身了一般摊得到处都是,纸上写着的字丑陋无比。
她正卷着笔在鼻唇之间,呆坐着痴望着眼前葱郁的盆栽,这番憨傻呆愣的模样真是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想什么呢韫儿?”阮月悄然绕到身后,轻轻敲了一敲她后脑勺:“师兄这不是还没走么,便这般黯然伤神的,日后又不是无缘相见了!再者,你若真是不舍,可叫着他留下来呀!”
唐浔韫全然不领她情,气鼓鼓的振振有词,叉腰大骂到:“他明明是见了姐姐嫁人以后,心里……心里不舒服,才要走的!我不舍,我留他,管什么用!这个小气鬼!”
阮月憋笑着玩笑道:“哟!我们二姑娘怎么这般生气,你究竟是气他要走还是气他旁的什么?”
唐浔韫胸中憋了一口闷气,撇了撇嘴不认账:“我有什么气的?我才不气!他既一心要走!那就走好了!我才不稀罕!”
“我才不稀罕!”这五个字儿咬得何其沉重,牙齿都要叫咬出血来了,不知道的也听得出来。
阮月浅浅一笑,望着她这愣愣出神的模样:“我的傻姑娘啊!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似白逸之这样的日日在她身侧伴着,她要查莲池下毒一案,他便替他日日夜夜看守着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