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堂内。
她边擦着额角的汗水,边呼唤后堂正忙碌着的妇人:“母亲,来了客!”
“来了来了……”妇人手持抹布,掸着身上沾染的灰土,疾步从后堂走出。
她眉宇间难隐的气势不凡,英气十足,不断佯装好客的模样迎着进来的客人。
妇人虽是满脸的笑意,声色却不失傲然,神色恍惚之中,眼间却已然布满血丝,显得疲惫不堪。
男人不屑瞥了她一眼,心中正窃笑出了声:“哼哼……落毛的凤凰竟不如鸡。”
他自进门起,便对妇人的招呼充斥不屑,这些年来,妇人亦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低声下气的日子,当年的锐气与高贵被驱逐的一丝不余。
忆及曾经,她曾是开国皇帝司马亢曾经最疼爱的二公主司马芜茴。
年仅十几便已有了封号——镇国敬希公主,这是公主们之间头一份儿的殊荣,哪个也不及她。
跨马排兵,行兵布阵,威风凛凛,样样是人中龙凤,不输男儿分毫,不知有多少人至今依旧传颂着她当年的威武。
敬希公主曾在朝中统领了一支主要的国土护卫队勋伍军,帝王更是将整个京城的命脉都放于她手中握着,足见陛下重视。
但谁曾想这世事变迁,竟与女儿无奈流落于此处,只得操持一饭庄客栈糊口,以度终日。
那眉目略带不善之人,只坐在角落里,斜阳拍打在他素布衣衫之上。
他吆喝着讨了一壶好酒,目光却飘飘然地随着跑进跑出的小姑娘,嘴角似笑非笑的咧着,心间似乎盘算着什么。
这女娃儿悄然瞥了一眼那人,不免觉着有些许怪异,心间疑窦丛生,便揪着她的麻布衫裙踏进了厨房。
女娃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望向手中忙碌不断的母亲:“母亲,听闻那卖鱼的阿婆说道,近日这城中来有许多至此处逃难的人,因人多杂乱似乎还丢了不少的孩子呢!说是被贩子抓了去……”
妇人转头看了看她,如今家徒四壁,自个儿家尚且顾及不上,怎还有心道听途说!
她眉心浅浅一皱,轻声训道:“你一个孩子,管这许多与你无关的事情做甚?师父今日教你的剑法练会了吗?功课背了吗?来!背与我听听罢……你总是贪玩的,功课竟一点儿也不放于心上,你父亲……”
话到此处,便再没了下文,小姑娘听闻母亲此话,心头不免一颤,手中拳头更是不由得攥紧了来,每每听闻母亲提及父亲,定是又忆起当年那桩惨案了吧……
她思绪骤然被拽回了七年前,那时虽尚在襁褓之中,记忆却异于常人。
道来也怪,自打娘胎出来,每日每时只要置于她眼前的事儿,无有一件不被她记下的,什么典籍功课更是一目十行,不废吹灰之力。
虽这过目不忘本事乃上天的恩赐,可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遣下的折磨,兴许同常人一般,将往事并不必要的忘却一些,她活的也会松泛一些吧!
可小姑娘并不以为然,便将此认作不幸中的万幸,毕竟只有如此才可将仇恨久久置于心上,日日告诫自己,亡父之仇不可相忘。
于她记忆深处,父母向来恩爱,从不曾争吵半分,只从那一日后,一切都有了变幻……
那一个夜晚,父亲久久没有回到府中,直至天将亮起,他才在一片慌乱之声下跌跌撞撞奔进房内,将睡下的婴孩匆忙抱了出来。
襁褓中的女婴猛然惊醒,左右探了探眼,见四处狼藉一片,这往日欢笑不断的厅堂之上,纱帐帘幔不知为何都成了碎布条子飘荡在凌乱的风中,她眼中只余惊愕与茫然。
父亲在万般危难无奈之下,只得把自己与母亲托付于师父手中,也是几番拼死才将她母女二人送出了城外。
婴孩不敢大声哭泣,生恐吵嚷之声会扰了父亲的安排,只得望着父亲满身伤痕的背影远去,那一别,直至今日也难以忘怀。
也正因无法忘怀,才会日日将复仇二字篆刻在心头,练就了她年岁虽小,但暗吟不言,三思而行的性子。
甚至连母亲都不知她报仇心思竟有如此沉重,只觉着她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于心上。
而妇人也因阮父的骤然离世,整个的颓靡了下去,还患上了久而不愈的心病。
故而女娃儿从不肯再提当年之事,只让母亲觉着她年岁尚小,对于当年之事,并没有什么记忆罢了,以恐再伤母亲之心。
她早已于师门石前立誓,必报父仇,却始终不肯在母亲面前流露半分报仇心思,反而总是一副无邪不争模样。
她心中明了母亲再也无心争斗,故而除了师父外,亦无有一人可相助于她。
“月儿,母亲所说你听清楚没有?”
听到此处,女娃儿这才回神过来,有意装作若无其事赶紧开辩。
挥着小手作了大人模样,一本正经道:“自古以来都是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母亲您怎么非要逼着女儿念书啊?念书也就罢了,习什么武嘛……女儿又不能考武官……”
她声音愈来愈小,嘴里不断嘟囔着。
“住口!胡言乱语些什么!是谁教的你如此牙尖嘴利!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胡说八道!女子有才才是福,若是今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