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道—义州。
“李效,该走了。”
狱卒解开牢门上的铁链,朝着阴暗的牢室内叫了一声。
“有劳你替我打盆水来。”
蓬头垢面的李效面上浮现一抹苦笑,指着身上肮脏的衣袍。
“总不能让我这幅模样随你们上刑场罢?”
“回家洗去!”
狱卒轻笑两声,用手拍打木栏,推搡着将一脸茫然的李效赶出了大牢。
救我的不是父亲?
快到门外,李效发现父亲并不在这里,心中更加疑惑。
按照父亲好大喜功的性格,应该早早等候在此,向自己诉说他是如何经过千辛万苦才将自己救出来,自己以后应该如何……如何报答他云云……
被囚多日,习惯了阴暗的李效只觉得阳光无比刺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抬手的动作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传入鼻腔。
李效露出嫌弃的表情,不再考虑其他事,加快步伐朝家赶去。
时隔数日,义州的街道并没有太大变化,李效眼中唯一的不同便是街面上多了些穿着白衣的巡逻士卒。
令他感觉怪异的是为首军官打扮之人所着之甲明显是明军的甲胄,说的却是朝鲜话。
连续经过几队士兵,皆是如此。
李效环顾四周,碰巧眼前有个熟人经过,正是当日被他带到府衙前请愿的难民。
“请问……”
李效几步上前拉住那人。
“哪来的叫花子,快走!”
那人一甩袖子,挣脱李效,同时掩住口鼻,飞似得逃开。
李效呆呆地站在原地,悻悻地笑了两下,低着头朝家走去。
穿过好几条巷子,往日的邻居没有一个认出他的,李效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在人们的呵斥声中,一步步接近自己的家门。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又生变故。
李效无比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洪宅”,脑子直发蒙。
他离开不到两个月,自家就改了姓,真乃世事无常。
门口的仆人注意到了这个满身恶臭的脏汉,正要上前驱赶时,看到了李效不经意间露出的脸庞。
“少爷……”
仆人连忙走到李效身后,在后者感叹人生之时叫道,语气中带着惊讶,更兼同情。
“你……”
李效很感动,扪心自问,平时自己对待这些奴仆并不算好,没想到如今愿意接近自己的反倒是他们。
“将近来之事说与我听罢。”
“是……”
原来,在李效获罪入狱之后,他在义州的家产就被充公,被官府卖给了一个姓洪的外地商人,他爹李广义一番运作无果,妻子和一房小妾先后离开。
原本宅中的奴仆也无人管问,只好投了新东家。
“少爷,小人得好快回去,若是被管家看到在此说闲话”
叹了口气,李效正欲离开,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
“赵将军真是好人呐。”
“是啊,又来给黄大娘家送东西了。”
……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一个穿着光鲜的军官低下脑袋走进那间低矮的房屋中。
军官正是赵义,来此是为士卒们的家属送“温暖”。
还在安奠时,大哥就时常教导自己五事七计,又再三强调为将者应有的智、信、仁、勇、严。
长兄如父,对于赵安的教导他不敢忘记。
自己与二哥私下讨论时,在这五点的先后上存在分歧。
赵义认为为将者除了智慧,最应当具备的素质便是仁义,使士卒发自内心的为将领效力才能更利于指挥军队。
而赵勇或许是因为年长些,认为人必有私心、都会被各种情绪左右,因此主张依靠严苛的军法震慑士卒、控制军队。
秉持着自己信念的赵义被放出独领一军时,自然是侧重于仁。
因此他隔三差五的便会来到麾下士卒的家中,拎着二尺布、或是一斤肉、又或两斗米等等替士卒们补贴家用。
确实得到了一批朝鲜民众的拥戴,以至于他手下的护民队很快发展到四百多号人、一百多套甲的地步。
“黄大娘,这是今天早上刚宰的羊,娃儿正长身子,你待会煮给他吃了。”
赵义搀扶着白发老妪,将手中的一块鲜羊肉展示给她。
老妪双目泛红,说着赵义听不懂的感谢话,指挥孙子从窗户边架着的木杆上取下一条风干了的大鱼。
孙子双手拿着鱼就往赵义的怀里塞。
“别弄脏将军衣服!”
一身戎装的孩子父亲斥责道。
赵义抱起孩子,与他怀中的咸鱼来了个亲密接触,借此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鱼我不能要,你们留着自己吃。”
老人的态度十分坚决,一心将鱼送给赵义,见赵义再三推辞,屈膝便要跪下,被赵义一把托住。
“将军,这是小人母亲和小人的一番心意,还请您收下。”
“收下吧……”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出声。
赵义终是抵不过老乡们的热情,将咸鱼提在手中,在众人的簇拥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