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观开口的那一瞬间,萧随尘就轻锁眉头。
她显然不明白萧观的想法,对上一旁萧厉见怪不怪的视线就更是如鲠在喉。
萧厉倒是在这方面比她沉得住气。
“萧卿确实有监察职责。”皇帝本不想让萧随尘去,因为青年已经向他透露出不想去的意愿了。但此战得胜,所得钱财等,交给其他人或是萧厉一人处理,指不定会因为玉国公主的婚事而弄虚作假。
其余人显然也没有萧随尘格局大,皇帝动心了。
“既如此,恪尽职守。臣愿往。”
青年嗓音清寒,处于一种雌雄莫辨的境界里。
萧厉丹凤眼尾将青年的神情印在上面,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萧厉也辨别不清。
“小萧将军,朕等你的凯旋。”皇帝起身,冲着萧厉扬声道。
背脊原本弓着,突然被帝王的期待压得浑身一僵。
他见过了朝堂的风雨,也清楚明争暗斗,珠胎暗结。
却面对君王的期许,有那一瞬间仍旧是血液沸腾。
是他太天真了吧。
萧厉的气质森烈,立在萧随尘身旁能够将青年的身型容纳。
却猛然发现,青年面对一切的情绪是无悲无喜。
无论是斥责谩骂,无论是讥讽挑衅,无论是嘉奖奉承。
在萧随尘身上看不到在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
“臣定不负君意!”目光炯炯,将君王的期许回应。
心中却仍旧化不开方才所想。
萧随尘的青春,究竟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他该有的情绪,是被什么而吞噬的呢?
青年最恣意的年华,大概是与自己挥拳相争的时候吧。
狼狈而不择手段,充斥着血性。就算是遍体鳞伤,只要死死扒住对方的脖子,用牙齿厮磨。
萧厉想,萧随尘的青春虽然短暂,但留下的痕迹在自己身上。
萧厉伸手,大手隔着高领的衣料,寻到那出疤痕的位置。
他在压制,压制的似乎并不再是血脉里喷涌而来的厌恶、讥讽、气恼、妒恨。
而是压制着青年于虚假中,难得一见,昙花一现的任性与率真。
萧厉开始觉得萧随尘可怜。
虽然萧随尘与自己不同,得到了父亲的厚望,正视与怜爱。
但这份厚望,正视与怜爱给萧随尘带来了什么?
皇帝表情欣慰,暗淡疲乏的眼睛又落回萧随尘脸上。
萧厉站在一旁,仿佛四周漆黑,光亮打在萧随尘身上。
青年不曾弯曲的脊背,一直带着笑意的眼。
他面对皇帝满是从容。
带来的是众矢之的,没有退路的向前。
只要不死,就得向前走。
“萧卿身子骨弱,前线还是莫要逞能。”皇帝于众目之下,走下上位,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青年和缓了尖锐的气质,敬重又软糯的对着身为君王的长辈答:“好。”
这本该是两个人装模作样的戏码,萧厉却猛然发现在一边提出提议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父亲。
父亲的脸色难看,苍白的肤色在虚无的光影里阴森至极。
他死死盯着君王落在青年肩上的手,那眼底的情绪,萧厉识得。
嫉妒与不屑。
这是个奇怪诡异的站位。
萧厉与萧随尘是宿敌,他们又是兄弟。
兄弟间得宠的是私生子,被驱逐在外。
不受宠的正大光明,前途坦荡。
君王与摄政王是宿敌,有灭族之仇,有欺瞒之恨。
却一个丹砂仙法度日,一个阴冷鬼魅里操盘。
有罪者虚度光阴,高高在上。
无罪者自我惩罚,面目全非。
君王宠信私生子,摄政王带着自己。
萧厉险些笑出声。
就谋略而言,萧厉并不出色。
很多浅显的东西他知道,再深一些就困难了。
多半是母亲做决定。
但在这一刻,他竟然察言观色出了父亲的情绪。
怎么办,萧观是嫉妒君王与萧随尘那样亲近。
宛如,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父子。
行军一路北上,就算皇京入了春,越往北走气温还是冷得刺骨。
萧厉在马车内翻动军书,他的对面,容貌瑰丽的青年被升起的炭火蒸熏得昏昏欲睡。
像只猫,藏起爪子,缩在主人怀里打盹儿。
而这主人——
饶是萧厉已经觉得萧随尘可怜,愿意给些好脸,还是忍不得眉头突突直跳。
身型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高大,身穿男子服饰,要不是轻纱覆面,脑袋上插了珠钗说是男人都有人信。
女子生的魁梧没关系,萧厉并不想理会萧随尘那喜好。
但这女人的眉眼,以及轻纱下若隐若现的容貌,与自己太像了。
这就让人十分的不爽。
萧厉的手指翻动了一页兵书,那人把青年的碎发理好。
“…….”
萧厉的手指又翻动了一页兵书,那人将狐裘往上拉了拉。
“……”
萧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