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吃穿住行
1959年,缆镇人民为吃饭而奋斗。
粮食到哪儿去了?
谁也说不清楚。
缆镇人早就不关心穿什么衣服了。
住什么房子也无所谓了。
出行基本靠走,也无所谓。
就是吃不行,没吃的真的会饿死人的。
吃食堂成了缆镇人最噩梦的记忆。
好好的食堂饭只吃了没有多长时间就不行了。
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粮食却不见了。
“自从实行吃饭不要钱,农村风气大改变;男的听到吃饭不要钱,浑身干劲冲破天;女的听到吃饭不要钱,做活赶在男人前;老的听到吃饭不要钱,不服年老也争先;小的听到吃饭不要钱,勤工俭学成绩显;鳏寡听到吃饭不要钱,满面春风笑开颜;病人听到吃饭不要钱,毛病顿时轻一半;懒汉听到吃饭不要钱,连声检讨就改变;做活想到吃饭不要钱,一分一秒都争先;睡觉想到吃饭不要钱,越想心里越是甜;为什么越想心里越是甜?共产主义快实现!人人干劲足,个个齐向前,明年定有更多的不要钱”。这是当时发表在报上的一首打油诗,这是五十年代的“特产”。这样的句子,不讲究什么文辞,读的时候特别流畅,使每个人读起来心里都有一种燃烧得要起火的激情。
一个月时间不到,食堂里顿顿都是稀粥,干饭也吃不成了,最后稀粥变成清水汤。当时食堂做饭的人抓起大把大把的矾放在里面,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稠稠的,不过粥里没有米。记得每天天还不亮的时候,邻居便叫着周套龙一起去喝粥,去得早的,舀子在锅底捞,能捞到小半碗米,周套龙儿子周丁亥那时刚上小学,做饭的人同情这些小孩子。过了一段,米也看不到了,直到稀汤都喝完了,碗底才露出一点米,添在舌头上,舍不得咽下。后来,食堂的粥光剩下水,他们每个小学生喝七八碗,最多的能喝十一碗。小小的肚皮,象被猪尿泡似的被吹大起来,亮亮的,手一戳就能点破的样子。
开始办食堂时,先把农民家里的粮食收到公共食堂。那时,大部分农民家里只有40斤左右的粮食,最多的人家也不过一二百斤,所以收到的粮食也吃不了多久。缆镇街上人家在合作化后已转成定量户口了,大队把全组人的粮本、油本都收走,把粮油一起买回来。家家不许存粮,不许有锅,也没办法做饭。刚开始时,办食堂的干部常常在半夜里炸油饼吃,老百姓知道后都抱怨他们。大概过去一个多月,米就看不到了,从北方运来一批地瓜干,吃完了,便是整锅的胡萝卜缨子,后来便吃淀粉圆子,那是把玉米皮与杆子碾碎磨成面做的。这时候,便吃榆树皮了,榆树从底部到顶梢是一片白,都被人们吃光了。到了1959年1、2月份,粮食没有了,便有饿死人的事了出现了。
食堂倒了,可粮本子上的粮食也早被食堂支走了。周套龙家开始买了1000多斤胡萝卜叶,吃完了便挑野菜吃。开始有马荠菜、盐蒿子,后来便挑一种带刺的徐徐菜。苦苦的,连猪也不肯吃。有人家开始吃树叶,剥树皮。缆镇有个姓戴的富农,家中藏有两罐银洋钱,饿得什么也没有吃的时,从地下挖出来与人家换了两小罐咸菜,用咸菜和着水,喝了十多天。
粮食没有了,周套龙亲戚中好几个都是在这时候饿死的。周套龙一家几个吃野菜多了,都饿得脸呈菜色,嘴唇发紫,患了青紫病。没有一点油水,肛门脱落,临到解大便时大家便哭得死去活来。有一次周套龙因吃野菜中毒,急性肠胃炎发作,被送到医院。有人说病床上刚死了一个小孩,用席子卷走了,你这个人命不强。兴彩苏吓得把周套龙从病床上抱起来,一直坐到天亮,泪也流了一夜。在那些饥饿的日子里,大人总吃着野菜,仅有的米都让孩子吃,遇到野菜饭不够了,大人一口也不吃,常常一、两顿饿着。周套龙一家人终于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后来,师父周苦禅接周套龙一家人去山里住了几个月,终于熬过了最苦难的日子。
等到周丁亥暑假结束回去上学,发现班里有一半人不见了,据说是饿死了。